向瑶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她说,“我不应该勉强你。 这又是我的老毛病。”她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只有在你面 前才会这么任性,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痛痛快快地发脾气,霸蛮。 在单位和同事面前,我不是这样的。” “这我相信,否则你们单位早让你下岗了。”简晖不失时机地幽 默了一句。 “知道我为什么只对你任性吗?”向瑶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热 辣辣地盯住简晖的眼睛:“因为我爱你!离婚这么多年,我仍然爱你! 除你之外我不能接受任何一个异性。” 简晖忽地站起身,把椅子移到旁边去。“你吃饱了没有?如果吃 饱了,请拿上行李,我送你到宾馆去住。房钱我来付。” 向瑶身子往后靠,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简晖,你不能对我这样 残忍。” 简晖说:“如果你认为家里住得更加舒服,那你一个人住在家里, 我去宾馆。” 向瑶怔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一 趟?纯粹是自作多情。” 简晖没有说话,默默地站着,等向瑶进卧室换下那身男式睡衣, 又去卫生间拿简晖的毛巾洗了脸,拢一拢头发,拎起随身带来的那个 轻便旅行包。 “我不住什么宾馆了。”向瑶宣布。“我直接去火车站,坐夜车 回上海。” 简晖不置一词,带上房门钥匙,开了门,侧身让在旁边,等向瑶 先走。 八 简晖已经记不太清楚当初他跟向瑶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了。他们 之间是谁先向谁抛了第一个眼色,谁对谁说了第一句爱情意识明显的 话,哪个人先把手放到了对方的手上……这一切都像放置过久的复印 件,上面的字迹和图画已经不清,呈现出一种飘摇不定的暧昧。简晖 想,是因为爱情在他们之间消失,伴随爱情而来的记忆才会如此迅速 地淡化和弥散,如烟如雾地挥发到空气中,永不再成形。 对于向瑶的爱情誓言,简晖唯一记得起来的一句话是:我偏要做 给她们看看! 别人背后所议论和当面劝告的事情,向瑶从来都不能服气,更不 可能低头屈从,“偏要做给她们看看”,就是典型的向瑶的思维和语 言。其中的“她们”,指的是大学里同系同班的女生。向瑶是上海人, 简晖是当年考到上海读书的外地人。在上海女生的眼睛里,外地男生 纵有一千个可爱,一万个优秀,也是不能够跟他们正经八百谈恋爱的, 因为爱上了就意味着你要放弃上海,要跟着自己的爱人回到他出生长 大的城市,而后生一个外地户口的孩子,而后将自己的灵魂和躯体永 远跟上海隔离。 上海的女孩子基本上不会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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