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向瑶不是“她们”,她是上海女生中比较特别的一个,永远要强,永远的义无反顾,一心一意要把自己跟芸芸众生隔离开来的一个。如果出生在革命年代,她就是江姐,就是卓娅,就是卢森堡·罗莎。那时候,简晖看着她夹了书本在校园里匆匆奔走,因为选了太多的课程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的身影,总是暗暗称奇,不知道她心里有一种什么样的动力,她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那么的不屈不挠。那时候,她还写诗,写小说,写剧本,用简晖的名字寄出去,以免同宿舍的女生们讥笑她的屡投不中。她果然没有投中过。简晖看过她写的文字,总体感觉是比较的矫情和做作,用力有点过分了。但是简晖只在心里想,不好说也不便说。反正他没有指望向瑶将来当作家,他希望她毕业之后当老师,或者当个坐机关的干部,轻轻松松,干干净净,有比较多的居家过日子的时间。向瑶肯定不是一个天才,天才不够的女孩子就应该选择安稳和闲适。他们毕业了。向瑶大义凛然地在系领导面前宣布了她的恋情。她得到照顾,随简晖分配到古城南京。为此简晖佩服她也感激她。在这样一个古典主义爱情不屑被提起的年代里,肯为爱情做出牺牲的女性实在太少了,向瑶的行为就尤其可贵,可以说得上感人至深。简晖对自己发誓要好好地珍爱她,要让向瑶过得比所有留在上海的女生都幸福。 向瑶果然分配到了机关,做宣传和文字的工作。简晖很满意,但是向瑶自己有一点失落。按向瑶的意愿,她希望分配到新闻出版机构,那样的地方容易张扬个性,经过努力,有可能脱颖而出,成就她的一番事业。机关就不行,机关只能够容纳个性,不允许思想自由,奔前途也只能论资排辈,扶着楼梯一步步地走。向瑶天生不喜欢做一个按部就班的人。 不管向瑶怎么想,简晖是一心一意要奔他们的好日子了。在电视台分给他的那间十多个平米的宿舍里,他精心设计和布置了他们温暖的巢:有床,有桌,有衣柜,有书架,甚至有一只精巧漂亮的梳妆台。他对向瑶说:“我喜欢看女人梳妆打扮的样子。”向瑶却不屑一顾地回答他:“只想着打扮自己的女人是花瓶。”简晖愕然,心里想:哪码对哪码呢?撒切尔夫人每天蓬头垢面去上班了吗? 向瑶无心修饰也无心享受,她夸张了自己的忙碌,把日常上班弄得像打仗,一大早匆匆地出门,天黑透了才倦倦地回家。机关里的大事小事,她无一例外要做到最好,做到让所有的领导和同事无可挑剔,无话可说。简晖怜悯她,心疼她,不声不响把全部的家务活儿包揽过去,只盼着她回家之后能够稍事休息,心情舒畅。就连每星期一次的爱情活动,简晖也要小心翼翼不让时间拖得太长,生怕她疲劳,不耐烦,厌倦。 简晖有时候索然无味地想,找老婆真不能找一个太要强的人,太要强了大家都跟着累。 向瑶很快升了科级干部。但是她并不满意自己。她说处里分来的一个硕士生,工作一年就越级提了“副处”,凭什么?不就是一张文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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