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样子,手持电话响了,我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筱常月打来的,就高兴地打开电话,劈头就对她说:“我这里有特大喜讯啊。”“啊,是吗?是进展很顺利吗?” “是啊,不是顺利———是很顺利,呵呵。” “那么,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 “现在看起来似乎用不了多长时间。” “真是太好了,有空来趟北海道吗?也可以商量商量曲牌,我明天就给你把路费寄来,可以吗?” “倒是用不着,我暂时并不缺钱,曲牌的事的确要商量商量,我想办法最近来一趟北海道吧,不过,你用不着寄钱给我的。” “那么,也好。” 我隐约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轰鸣声,我不禁感到好奇,问她:“你现在在哪里呢?听上去像是在瀑布下面?” “在海边,吃过午饭后开车过来的。”她停顿了一会儿,虽然在浅笑着,语声里却有说不出的寂寞。 “你肯定是想起了谁吧?”我问。 “……是啊。”我竟能听出她语声里的哽咽:“有件事,想问问你。北海道这一带有个风俗,两个人,比如一对夫妻吧,假如他们中有一个先死了,传说要在奈何桥上等七年,七年过了,另一个还没来的话,先死的人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不会吧,只听说过结了婚的人有七年之痒,这个以前倒是从没听说过。” “没什么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中国有这样的风俗,或者和这差不多的风俗吗?” “没有,我敢肯定没有。” “……哦,那么,我可以放心了……对了,上次听你说将来要写小说?” “是啊,经常这样想,尽管一篇都没写出来过。” “那么,到北海道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得上你,能给你讲个蛮长蛮长的故事。” “好,我一定想办法去一趟。” “带上你的女朋友一起来,那个有时候接电话的女孩子,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吧,从声音里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很可爱。” 16 我和扣子说起了筱常月,其实她们已经在电话里认识过了,当我说起和她一起去北海道,她却从不答应。我压根就没想到,就在我临近要出门去坐到北海道的通宵火车时,她气喘吁吁地从露天咖啡座里跑了回来,站在门口问我:“去几天?” “两天啊。”我答。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她不耐烦地朝大街上一努嘴巴,却忍不住扑哧一笑,语气顿时柔和下来:“我已经请好假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在婚纱店里和望月先生聊天,说起想去一趟北海道,没想到望月先生一口应允,只说由他来照顾婚纱店即可,条件是我去一趟他的一个老朋友家里。这个老朋友也是摄影家,已经过世了,但过世之前将自己的几幅得意之作送给他,只是由于担心邮寄的时候难免会磨损,这几幅作品就还一直留在老朋友家里,假如我顺路带回东京,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望月先生甚至希望我去得越早越好。但是我实在担心扣子,反倒犹豫起来。终了,由于我改编《蝴蝶夫人》一路顺畅,和筱常月见一次面就更加显得有必要了。我在遮遮掩掩地劝说了扣子许多次最终无果的情况下,终于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北海道。 话虽这么说,内心里还是觉得像个正在逃亡的杀人犯一样见不得人,只要扣子一看我,我的心里就慌了,底气就不足了。 现在好了,我们一起从表参道出来,坐电车到东京火车站。 (二十三)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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