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早点出来,那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是啊,要是那样的话,顶多再过一个月,我就得去坐牢了。” “我绝对不会让你坐牢,死了也不会。你记着。” “切,干吗要死啊。我还要生儿育女呢。” “对对,就是这个话。”我说着,走过去和她坐到一起。 此后两小时,婚纱店前的警察一直没有走,我们的生意倒是照做不误。十一点过了之后,警察还没有走,天桥上已经没有过往的路人,我们就收好地摊,一直走到竹下通,寻了一家热饮店喝饮料。我原本想要罐啤酒,想了想,终于还是买了最便宜的豆奶。 24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一大早,扣子就唱了起来,但是只会唱两句,便翻来覆去地唱,唱着唱着,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对我说:“所以说,莫愁!” 后来,我们就搬了新买的梯子出了店铺,在表参道上找到一条小路绕到婚纱店后面,在盥洗间的窗口下把梯子放下来,扣子爬上梯子从窗户往里看了三两分钟,说了声“OK”就下了梯子。我不放心,也爬上梯子往里看,发现果真OK:窗户下面摞着几只箱子,箱子又垫高了,扣子爬起来也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了———这就是扣子的逃命通道了。 一连几天,晚上九、十点钟的样子,警车连同警车里的警察便会不请自到;又有两天,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我们远远地站在天桥上也看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前天晚上,总算看清楚了他们车上的“入国管理”字样。扣子的身体一颤,说:“真是想整死我呀,连入国管理局的人都来了。”不过,白天倒还平静无事。 短暂的几天之内,没有一天不考虑此种情形:万一,在后半夜,我们在婚纱店里睡熟,警察和入国管理局的人去又复来,扣子该如何逃走?商量的结果,就是照我们刚才所做的那样,在盥洗间外面放一把梯子,一旦有风吹草动,扣子便可以从盥洗间里逃到外面去。 下午,我犹豫再三,终于觉得心神尚能入定,就拿出剧本来接着写。 25 一天下午,在得到望月先生的允许之后,我和扣子去银座一间二手衣店去买夏天的衣服。逛了两个多小时,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但是,过了“同润会青山”,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一辆警车停在婚纱店外。往露天咖啡座那边看去时,赫然发现咖啡座的老板娘也正和两个穿西装的人坐在一起谈话,他们都是入国管理局的人,一个月前曾经来这里守过几晚上。 我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终于还是来了。”扣子脸色惨白地对我说,“麻烦真是大了。” 我们靠着爬满了藤蔓的围墙站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茫然看着警车和警车上亮着的警灯,还有警察和入国管理局的人在表参道上来来去去,穿行在婚纱店和露天咖啡座之间。足足半个多小时的样子,那两个穿西装的人终于结束了和咖啡座老板娘的谈话, 再看这边时,望月先生也正送警察出来。 “表参道呆不下去了。”我听见扣子说。 警察和入国管理局的人走了以后,也差不多到了望月先生在往日该离开婚纱店回家的时候了,今天却没有,店门一直开着。不用说,望月先生肯定是坐在店里等我和扣子回去。但是,我和扣子并没有回去,仅仅只在三言两语之间,我就和扣子定下:离开表参道,去秋叶原阿不都西提留下的房子里住。 (三十六)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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