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诫(十七)

 
黄梵 

  他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奔波。他认为妻子越来越强烈的性
欲,他不能随她心愿的如期归家,使她变得怒气冲冲,几乎把他吓成
了生理有缺陷的人。做爱前的富有诗意的准备,变成了一场伤透脑筋
的考验。他害怕妻子嘲笑他那个时常软弱无力的小侏儒,为了让妻子
放心,他临时替它开脱了许多理由。妻子的臀围变成了迷人的三尺,
腰围却保持在二尺,这个奇迹的确令他愉快得发抖。他过于圆滚的啤
酒肚子,藕节一样的粗短腿,的确衬得他的小侏儒无地自容。有时她
可怜地用手拈起它,似乎在回忆它婚前的雄壮景象。只有他自己清楚,
它可以在哪儿恢复原状,可以在哪儿像团可怕的火焰,“滴答”几秒,
周身的血流就汇成了一股气吞山河的洪流。
  他选中了实验室的女摄影师。她有一张粗糙的脸,穿着也粗俗不
堪,这些令人不快之处,偏偏让他兴高采烈。他时常被妻子吓得哆嗦
的手,在女摄影师面前变得灵巧起来。他注意到她在设法讨好他。迎
着他时,她神态紧张,语气谦卑,他还等什么呢?一天,他去暗室看
她冲洗高速摄影胶片,昏暗的红光挑起了他的情欲,他在显影的间歇
下了手。正如他所料,她没有“不”地叫出声来,或礼貌地推开他的
手。她的身子哆哆嗦嗦,反倒取暖似地朝他靠过来。他的手摸到最后,
听到黑暗中发出了一阵欢天喜地的欢叫声,最后她被他手上的茧皮弄
得皮肤发痒,哈哈大笑起来。她肥胖的身体缺乏腰身,像白傻傻的家
蚕,没有丝毫放浪形骸的迹象。在实验室后面的小山坡上,挂满木架
的无人靶道里,或通往天线的长满野花的小路尽头,他毫无顾忌地显
露出各种性变态的念头。与他妻子相反,每次到最后都是女摄影师筋
疲力竭。
  她对他佩服极了,学识渊博不说,也是位出色的情人。她愿意在
他面前委曲求全,慌手慌脚,调剂她在家里高高在上的感觉。她的丈
夫是位干瘪瘦削的护线专家,长年累月沿着祖国各地的电话线奔波。
走过一道又一道山脊,穿过一场又一场大风,他常常灰不溜秋地出现
在家门口,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出土的棺木,黯然无光。他像一位住在
城里、天天得去郊外刨地的农民,看着妻子保持着快活的心境,心里
越发内疚起来。他对这个家太知足了,对妻子越来越胖的身躯,丝毫
不感到担忧。他想象中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至于生活中那些更多的
可能性,他想也不愿去想了。气功在国内盛行起来以后,他常常讥讽
那是一种迷信。年轻时他习过武术,迷过道教,相信气功是信教不诚
者弄的把戏、花架子。可是自妻子迷上气功以后,他打圆场地要为气
功找一种他能接受的说法。他开始相信气功是着眼于心理的武术。谢
天谢地,气功给了他妻子越来越快活的心境。
  为了赶冲高速摄影胶片,女摄影师每周有一两天住在实验室里。
教授对她进行性发泄的间歇越来越短,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她相信教
授对她产生了妙不可言的依赖感,她不是一位年老色衰的被压迫者,
在教授掀去她的乳罩,喘着粗气把她扒得精光时,她是名符其实的占
有者。她占有了教授的时间、思绪和身体,一想到同她一起分享教授
的,是小她十来岁的艳丽的女人,她就喜笑颜开,洋洋得意。她不敢
相信,以实在不怎么样的姿色,她怎么会成为叫人嫉妒的情场老英雄?
她努力保持着地下老妾的毫不张扬的身份,令人敬佩地对教授负起了
责任。教授喜欢做爱时哼着有节拍的老歌,曲调把他俩的情绪、思绪
尽往夜空的云霄升华,使他俩暂时忘记了享乐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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