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诫(二十二)

 
●黄梵 

  地上到处都是粘糊糊的黄叶。他本想快些谈完,早点回去,但她努力探身向前,生怕漏掉他说的每句话,连他微不足道的叹气,都会引来她分外温柔的微笑。在她面前,他感到了自己的男子气概,他简直像独白,这种独白带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快乐。他当然不知道他们沿着大道走了几个来回,但谦虚的女孩心里有数,不时在小水坑前把他轻轻地拉到旁边。他继续唠叨个没完,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分手前他不小心差点踩折女孩的脚趾,她涨红着脸,连声说没事没事,然后吸足了气,慎重地问他愿不愿意再见面?他还沉浸在女孩纵容他说话的快乐中,认定这是一位没有被家长宠坏的女孩。他点点头算是答应。女孩内心一阵狂喜,又鼓足勇气问他要了电话号码。
  姜夏喜欢这位女孩围着他转。她开始到他宿舍搜罗他的脏衣服,然后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展展。她有些厌烦母亲的管制了,因为母亲把每个男人都看成疑点斑驳的人,他们天生没有做善行的本分。偶尔,为了不受禁令束缚,她只好对母亲撒些小谎。夜间有好几次,她跟他去了实验室后面的小树林。他笨拙地解开了她的衣扣,她的皮肤有点粗糙,但他毕竟是第一次触摸到异性的身体。他惊讶自己过去的无知。当然,她只让他的手在她身上逗留一会儿,关键时候会把他轻轻地推开。有一次在黑黢黢的树林中,他们发现了实验室里的异常。套着灯罩的台灯,把微弱的光线投到窗户上。他们好奇地摸索到窗前,屏住呼吸目睹了一切。教授和女实验员正在幽会,他们毫无遮拦的放肆动作,差点让两位年轻人窒息。对女孩来说,这堂性教育课上得太猛,她一时受不了。教授不时哼着老掉牙的曲子,实验员则持续地发出一种凄切哀婉的叫声。姜夏最初兴奋得不敢吱声,心儿嗵嗵乱跳,后来他想起了师母,又感到揪心的难受。他暗暗为师母叫屈,打抱不平。他惊讶那位肥胖的女实验员,有个凸得要坠挂下来的腰肚,丑陋无比。那会儿,她像条白肥肥的虫子,恬不知耻地在老教授身下拼命蠕动。姜夏无法理解,教授为什么把她当尤物?有好长时间,姜夏见了教授都不自在。他宁愿相信,是他姜夏弄错了,有了师母这样的女人,教授绝不会允许这么丑的女人投进自己的怀抱,尤其是受到姜夏嘲笑的女人。这位女实验员虎背熊腰,见了领导声音却嗲得令人难受。她把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得像个小咖啡店,不惜从家里搬来全套的咖啡器具。以前姜夏不理解,她成天捣鼓这些黑色的咖啡豆,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夜失眠?谁会想到她是暗中为教授准备的。教授甚至迷信,咖啡或多或少有壮阳的作用。有一次,女实验员要给姜夏介绍对象,他婉言谢绝了。没听说挑对象还要先挑媒人,但姜夏可能是对的,因为媒人介绍什么样的女孩给他,肯定离不开媒人浑身上下的趣味。直到教授和女实验员的事被人抖搂出来,姜夏心头的这点怨忿才彻底平息。
  他和女孩的关系勉强挨过了秋天。当女孩提出和他结婚,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这场恋爱中没有投入感情。没错,他曾说过甜蜜的话,听上去简直可以把冻梨暖开。他夸她是专门为他盛开的玫瑰。她别无它言,忘了母亲的禁令,欣喜地为他宽衣解带,胆子大得忘乎所以。对性交之事,她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为了让他销魂荡魄,她甚至愿意装模作样地呻吟。干完那事,其实他心里空荡荡的,又忧伤起来。他觉得性欲把他变愚蠢了,或者说变得受制于人,他再精明似乎也无力扭转已经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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