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底,她的宝贝女儿这部活电话回来了,可是还是响的时间不多,一旦响起来,就是和她妈妈一起响,把冬梅的爹耳朵都要震聋了,母女两个人吵起来了,都是芝麻大的事情,为了一把梳子的颜色,一块香皂的牌子,每次吵完了都是他来收场。 冬梅爹很是为难,不发表意见不好,发表了意见也不好,他婆娘总说他,这下你得意了吧,这下你得意了吧。其实他心里明白他婆娘为了什么要和她丫头吵,一个字,就是怕刘家门槛高,丫头过去会吃亏。但丫头怎么也听不进去。她一点也不觉得她会跳进火坑里,或者从米箩里跳进了糠箩里。丫头有丫头的理论,她说,他刘志文敢。冬梅娘说,刘志文不敢,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后面一句话,冬梅娘是和冬梅爹一个人说的,她也怕说的太多,过了头,冬梅娘是穆桂英,冬梅的性格比穆桂英还穆桂英,她做娘的怎么会不知道。人家都说丫头长大了,是贴心小棉袄,可是冬梅这个贴心小棉袄不是她娘的贴心小棉袄,而是她娘身上穿的化纤棉毛衫了,痒,不舒服,还不能说,也不让人说。 不过冬梅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不错的,把家里忙得妥妥帖帖的,上次去县城买出嫁的小东西时,还给她娘买了护手霜,给他爹买了剃须刀。可是冬梅娘还以为这种护手霜和雪花膏差不多的,后来还是素兰告诉她,这种护手霜是国际名牌,电影明星用的,高档的。 冬梅娘就急了,多少钱?多少钱? 素兰不肯说,最后是冬梅娘逼着素兰说出来的,七十多块。 听了这句话,冬梅娘不骂她丫头,反而劈头骂了她男人,这个护手霜就七十块,那么你的刮胡子刀肯定不止一百块。败家子啊,败家子。 冬梅爹不相信,冬梅承认了,还有理,不和你们好不行,和你们好又不行,我看你们都到了更年期了。 冬梅娘每天到了晚上临睡觉前都小心地抹这种电影明星才用的东西,她把手凑到她男人鼻子前时,已经把冬梅把她气哭了的事忘了,真的彻底地忘了。 你闻闻,真香啊,比雪花膏香一百倍呢,人家都是自己的男人买,我没有这个福,我家是丫头买,也好。 正月初五,冬梅的情绪和她娘的情绪坏得像两挂鞭炮,想想就炸响一下,想想就炸响一下,把冬梅爹响得一跳一跳的。冬梅爹觉得从来就没有一个日子有正月初五上午这么难受,亲戚们下午才来呢,初四晚上,两个人吵得像发生世界大战了,冬梅是个孩子,她说她明天不嫁了是气话。可是冬梅娘也越过越小了,说,不嫁?你说不嫁我就去通知。要不是冬梅爹用排请客名单表的事把冬梅娘支开还不知道吵成什么样呢。 冬梅主张办个仪式不一定非要办全,意思意思就行了,可是冬梅娘非要按古法,全过程,一样都不能少,刘志文家一定要弄轿子船来接新娘,冬梅站在刘家这边,说是多此一举,冬梅爹也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但他没有说出来,冬梅娘犟起来了,不弄轿子船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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