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祥果真上当了,他把头低下来了,当他发现地上除了鞭炮屑 之外没有什么时,他的脸色由黄变黑了,嘴唇都抖了,成了一颗烧焦 了的豆子。本来素兰的娘还准备开一句玩笑的,可是看到刘炳祥的红 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冬梅家这边的人好像都得了指令似的,都不相斜头了,没有了观 众的牌场就冷清了,连家神柜上的喜烛都有些游移不定了,一边的烛 油还流了下来,所以显得一边高一边低。 轿子船上的人还在打牌,刚才牌都是那样的爽快,甩在桌上都脆 刮刮的响,现在好像都疲了,到底是纸质的,牌落在桌上迟疑得很, 所以就不免出了几牌差错,心情也不好了,就相互低声指责,也没有 大声,他们想不来了,但不来牌又干什么呢,平时他们是一个庄子上 的,现在可是代表刘家到田家娶亲的,是属于另一个派别的。 他们的头是许先生,许先生也不和女人们开玩笑了,而是把一只 已经瘪了肚子的黑包紧紧地搂在胸前,生怕有人来抢似的。其实现在 他即使把包凑到人面前,人也不会抢的,办喜事,主要是看主家,主 家想闹,大家就给面子,现在主家是这样的态度,没有哪个会不识相 的,做二百五,对轿子船上人的态度就是对刘家的态度,这是立场问 题,容不得半点含糊的。 许先生搂着他的宝贝黑包在冬梅家的天井里转来转去,那对用来 “押子”的雄鸭可能是饿了,嘎嘎嘎地叫得人心里正烦。许先生跑到 鸭子的面前,鸭子不叫了,可是许先生刚走开,鸭子又嘎嘎的叫了起 来。 许先生,它们在搞阳奉阴违。 一个轿子船上的人本来是想笑话许先生的,没有想到许先生反过 来臭了他一句,是不是上次没有给你骟干净? 外面又有一阵天地炮的声音传来,不过是零星的,看样子是人家 轿子船过桥头,在敬桥神,许先生把胸前的黑包搂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好像骚动起来了,背着冬生的冬梅的三妈耳朵 比较尖,她一边向外走了,一边对许先生说,你的东方红来了,你的 大救星来了。素兰的娘说,哪里是许先生的大救星,是许先生的大酒 窝。 许先生好像是在站着睡了一觉似的,一脸的懒相,后来他也听出 来了。他把胸前的黑包放下,好像醒了。 刚才天已经有点暗下去了,现在太阳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院子 里亮堂起来了。刘炳祥的婆娘酒窝来了。 许先生真是一个老媒人了,他还是刘炳祥的媒人呢,刘炳祥当时 在庄上的条件不是太好,虽然说他是个初中生,又是个独子,还做了 队上的植保员,什么时候有棉铃虫了,什么时候有三代二化螟了,什 么时候有红蜘蛛了,他是一清二楚的。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姑娘们 还是愿意看上他的。可是刘炳祥成分不是太好,中农,穷,这也罢了, 关键他还有一个经常生病的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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