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爹抽了一口烟,吐了一个烟圈说,我不做主,我生个儿子我做主,我生的女儿让她娘做主。皮球又踢回去了。外面许先生在拍门,时辰不早啦,人家的轿子船都把新娘子带回来了。 炳祥又甩掉了手中没有点火的烟,亲家母,你看呢。冬梅娘用脚踢了踢冬梅的爹。冬梅爹说,就这样吧,谁叫冬梅看上他了呢。 炳祥说,对对,他们两个小的有缘,好得像一个人。 冬梅娘说,刘炳祥,你不要以为我怕你,现在又不是过去。 炳祥说,现在的确不是过去。 冬梅娘说,我玩字眼玩不过你,我还是这句话,现在不是过去,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冬梅又不缺胳膊少腿的。 炳祥还没有等他的亲家母把话说完,就忙着表态,对,对。 冬梅娘抹了抹眼泪说,刘炳祥,我告诉你,冬梅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哭,你不要湖水煮湖鱼算了,你叫刘志文这小子来。 这不好吧。炳祥不说对对对了,他搓了搓手,规矩你也知道的,来的时候成单,回的时候成双,不好调的。我们也是为了小的好。 冬梅娘说,不好调?哼,我叫他过来就过来,他不过来,田冬梅就不出门,我不怕丢这个丑,现在又不是过去。人家结了婚还离婚呢。冬梅娘很激动,尖声叫得像一只母兽。 冬梅爹似乎不满意他婆娘的话,你这说什么话? 冬梅娘把冬梅爹一搡,什么话,我说的是中国话。 炳祥笑了起来,亲家母,亲家母。刘炳祥还把声音压低了,热气都呼到冬梅娘的耳朵里了。就这样,就这样,以后我打招呼,亲事一办,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冬梅娘眼睛眯着,深得很。她笑了,笑得很慢,也收得很慢,谁和你一家人,刘炳祥,告诉你,你这样欺人,我们还和你家做什么亲,你把轿子船撑回去吧,今天我准备丢丑了,我们冬梅不嫁了。 许先生说得真不错,远处已有鞭炮声一阵阵传来,肯定是有个人家轿子船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但是这边不行了,依许先生这个老媒人的经验,本庄本土的,一般都比较快,速战速决的,正好抢得好日子的上风。今天不一样了,本来许先生喜欢和女“瓦匠”一起砌墙,平时难得凑齐,今天来看冬梅做新娘子的基本上都是女人,她们其实都想从新娘子身上看出自己当年做新娘子的时光。这样也为许先生提供了方便,他都凑好了今天晚上的几个麻将腿子了,比如素兰的娘,还有冬梅的三妈,可是卡壳了。真的卡壳了。他做的这个现成媒卡壳了。大家都听见冬梅娘的最后一句话的。 就很快要做扒灰公公的刘炳祥像是打了败仗似的走了,临走时,素兰的娘存心跟刘炳祥开了一个玩笑,哎,刘炳祥,你的笔记本。 要是换成钱啊什么的,刘炳祥不会上当,但是换成了刘炳祥最要紧的笔记本,上面都是这个精豆子的变天账,这也是这个精豆子和其他农民的不同之处,听说他婆娘用的草纸的张数都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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