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詹未来刚刚吃完一碗方便面。正在家里折腾呢。他把蒋红留在家里的所有细碎都归拢到一块儿,认真地端详:唇膏、粉饼、电话本、耳钉、睫毛夹、药瓶——他就这么和这些东西相着面,好像打算从这些东西里看出什么机关。终于,他选择了梳妆台上卷成一卷的纸片。这些纸片是蒋红随手塞在梳妆盒旁边的,没有人注意过,就连来检查过的警察都放过了。他把纸片翻开,认真阅读。这些纸片是蒋红购买安眠药的收据。蒋红失眠的毛病由来已久,自从搬进天阳公寓后,变得更加严重了。有时候,蒋红会去电视台的医务室拿些药。可由于蒋红进演播室录节目的时间多安排在下午,等到干完活儿出来,医务室经常没有人了。因此,蒋红也在外面的药店买药。安眠药是国家规定的处方药,一般药店不会随便出售,但蒋红人头熟,在电视台旁边的药店里,人家也会卖给她,不过药量都不大,有时也就三四片。蒋红的药物依赖十分严重,三四片药顶多够她吃一天。所以,她还经常去楼下的国营延年大药房去买。蒋红买药的收据、发票之类,她都不会扔,总是成卷保留着,希望哪天带到单位去报销。可由于数额不大,她总是忘,所以家里这些东西就一直积存着。詹未来一张一张地翻看,大概有十几张,其中有四五张是延年大药房的收据。 在对这些收据进行了逐一仔细的阅读之后,詹未来走到窗前,向下张望。现在街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人声喧嚣,对面的延年大药房门庭若市。想不到有毛病的人这么多。詹未来在心里想,他妈的中午还有这么多买药的。 王生坐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秋天就要到了,街上起了风。女人们开始穿她们最好看的衣服,不像夏天那么缺乏想象,显得人工刻意的性感,也不像冬天那么臃肿无奈。秋天的衣服是昂贵的,也是最为变幻无穷的。女人们穿着秋天的衣服,不见得那么色情了。该暴露的地方仍然暴露,该遮掩的地方已经遮掩,王生觉得秋天是让女人回归正常的季节。王生就这么坐在窗前胡思乱想着,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是软的。他无法集中精力到工作上面,他需要胡思乱想。极度的疲惫和无可奈何的情绪包围着他。他的眼睛也有些酸楚,偶尔会流泪。不过他无所谓。只有目光掠过马路对面的天阳公寓大楼时,王生才有些精神。窗子大约一米五见方,王生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任凭脑子信马由缰。 王生动着怪念头,目光游离于几十米开外,眼睛因为熬夜而浮肿,嘴唇因为上火而干裂。他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站在那儿,如同会思考的木头。直到一位经常来拿药的老太太站到他面前。老太太胖大魁梧,满面红光,一看就是属于以泡医院和去药店作为一种休闲方式的人。老太太把写得如同天书一般的药方递到王生面前,说:“同志,抓药。” 王生回过神来,立刻笑眯眯地拿过药方。笑容浮现得有些突然,老太太往后退了一步。王生没有理会她,转过身面对巨大的药柜。药柜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抽屉,有的要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王生从最上面的抽屉开起,用小秤盘把药一味一味地撮出来。方子上的药也就是些清热去火的常见药,王生很熟练地打开抽屉,然后愣住了。 抽屉里没有药,只是静静地躺着一把锥子,那种纳鞋底的最常见的锥子。王生吓了一跳,迅速关上抽屉。没关系,王生安慰自己,少了一味药没什么,谁都看不出来,那个又老又蠢的女人更看不出来。王生就这么打开第二个抽屉,还是锥子。 (十六) ●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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