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知道糟糕了。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妈妈来了。每当自己遇到难事的时候，妈妈总要来。慈母就是这么令人尴尬，直到现在，王生还不习惯自己面对问题。一把一把的锥子接连出现在抽屉里，这让王生有些气恼，又有些怨愤。妈妈已经去世多年，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放过自己呢？想到这里，王生开关抽屉的动作幅度大起来，速度也快了，弄出啪啪的动静，全药店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最后，王生终于看到，妈妈的照片静静地躺在写着“山楂”的抽屉里。照片是那种最早的彩照，颜色已经褪去一半，使得面部更加没有立体感，但表情依然生动。妈妈很瘦，也很憔悴，一看就是操劳过度，妈妈对王生说：“孩子，我最操心的就是你，我睡不着啊。”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嘴唇还真的动起来，口型正确。有谁见过照片这么说话的吗？王生也没见过。所以王生判断这回妈妈是真的急了。妈妈一急王生的大腿就会隐隐作痛，这也是规律。王生痛得汗都下来了。王生说：“妈，别这样。”
　　“我说同志，你没事儿吧？”胖大老太太关切地问。王生眼前的幻觉突然消失，他差点摔倒。王生回过身，重新面对老太太，说：“我没事。”老太太不相信地望着他，的确没法儿让人相信，因为几味药在柜台上堆放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王生把药胡乱包了包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却没接。王生感到奇怪，老太太却说：“您应该先给我开票交钱啊。”王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抱歉。
　　王生一直没有注意到老太太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胖男人。男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生，直到他写完交款条。
　　老太太去交钱了，对面柜台的张大姐对王生说：“小王，别这么白天黑夜连着熬了，牛马还有歇更的时候呢。晚上别值夜班了，大姐替你。多少加班费都换不来健康。”
　　王生摇摇脑袋说：“不用，我一会儿眯瞪一会儿。”延年大药房只有王生一个男的，所以王生必须得值夜班。王生补充说：“明天我再回去睡觉吧。”
　　两个人的对话隔着那个男人，男人的脸上浮着一丝笑容。王生这才注意到他，不过那人的笑容是冷的，还带有一点点轻蔑。
　　詹未来从药店出来的时候感到很满意。因为他验证了自己的判断。詹未来决定再次去找黎眉，他觉得，只有黎眉能够帮助他找到最后的答案。他甚至有点欣赏黎眉，要是没有黎眉，这件事情就会无从下手。他心里还浮出些许对黎眉的感激。可惜黎眉现在不在。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有时间做一点点准备。
　　六　诱饵黎眉
　　黎眉在舞台上，大声地喊着号子，底下一大帮穿运动装的女人就跟着追她的动作，一二一二的。黎眉表现得声情并茂，这种充满热情的鼓动让人觉得有点夸张。黎眉这一通折腾也有些吃力。本来这是她的本行，不带器械，运动量不是特别的大，不该吃力的。但毕竟是一夜没睡，又喝醉了酒，又受了惊吓，所以脚下打滑，有些站立不稳。学员们都看出来了。有人就说：“老师，您休息一下吧，我们觉得您有点悬。我们自己先练着。”黎眉知道这不行，带操员要是偷懒，经理就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黎眉坚持到这一段操结束，经理已经站在台下等她了。经理说：“身为带操员，你应该注意生活的规律。”黎眉知道，这是长篇大论的开始。她挺不耐烦，她本来是打算眯瞪十分钟的，这下又睡不成了。就在黎眉准备听经理数落的时候，她一眼瞥见了许江霖。许江霖和助手正穿过凌乱不堪的人群，向自己走来。黎眉如蒙大赦，这意味着下一段操她不用带了。
　　
　　●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