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壮汉深感欣慰,以为派出所的人一到把他们接了去立刻便可 以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对小李说:“我早就说过把人带到所里去, 要是你听我的也就没事了……”见小李不答理他,壮汉又有些疑惑不 定,得意之余心里未免担心。然而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咬定王智 一伙是不法之徒。也许在逼供之下文人扛不住会胡乱招点什么,也许, 他们真有什么罪案在身(这年头什么都是可能的)。假如能证明这一 点,不仅可以补过(抓掉了小李的一撮头发),而且可以立功。而小 李,不仅那撮头发得不到补偿,还将因玩忽职守姑息养奸被公安局除 名或受到处分。即使不能证明王智他们有罪,同样也不能证明他们无 罪……想到这里壮汉轻松多了。 大家静候所里来人的时候瘦子出现了。两个小时不见,他的模样 大变:一只脚上缠着绷带,拄着单拐。缠绷带的那只脚悬空着不敢落 地,或是只在地面上轻轻地一点,他走路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刚瘸的, 看上去他瘸得有些年头了,并且自成一格。瘦子从医院的急诊室一路 走过来,先去了码头上的候船室,他到达那里的时候已是人去室空。 瘦子一路打听壮汉他们的消息,从候船室艰难地向民警值班室移动。 由于他暂不能骑车,甚至不能用脚,全靠了一支拐,因此走得很慢。 加上在医院里耽搁的时间,一路上为打探消息走走停停,等他到了民 警值班室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钟了。幸好,大家都在,还没来得及散 去,这对不辞劳苦巴巴赶来的瘦子不啻是一个安慰。瘦子生性喜欢热 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曲终人散的局面。在值班室门口他听见里面静悄 悄的,进去以后才知道在座的有三四十号人,且主要人物一个不缺。 瘦子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老卜并没有离开码头。他(老卜)终于没有 赶上那班船,但也不敢回到候船室里去了(当时壮汉一伙及王智他们 还没有离开)。 不知怎么弄的,老卜混进了票房。那票房的门并没有开在候船室 里(候船室里只设有一个售票窗口),而是对着室外,进入票房要经 过码头上的仓库区。恰逢一位中年妇女当班,也许是看见老卜被人四 处追捕,怪可怜的,也许,她早就对壮汉一伙地痞看不顺眼,或者与 他们的女朋友(如小卖部的营业员)有积怨,中年妇女将老卜安排在 值班用的木板床上。因是夏天,床上张着蚊帐,老卜伴着他的三只包 美美地睡了一觉。老卜睡得那样香甜,以致口水都流到了枕头上。本 来说好只睡一小时,老卜要乘下一班渡船过江。一小时以后中年妇女 不忍心叫醒老卜,因此他又误了一班船。中年妇女安慰老卜道:“这 里很安全,不仅有蚊帐,而且有房门,外面的院子里还有大铁门,不 会有人进来的,你可以一直睡到天亮。”老卜不禁一阵恍惚,竟也以 为他到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睡觉————要是那样该有多好呢? 灯光透过蚊帐照射进来,呈现出一派黄光。外面,中年妇女坐在 一张板凳上在灯下织一个网兜或者桌布什么的。窗外一片虫鸣蛙叫, 偶尔有汽笛飘过。老卜觉得那女人就像是他妈,票房也像他儿时呆过 的某个地方。某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突然袭来,并挥之不去。老卜很愿 意这么一直呆下去,至少他越来越不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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