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音乐的记忆
jrnjr
来源:网易社区
200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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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音乐,也许谁也不会像我这样,一生中第一次对音乐产生触及灵魂的感觉是因为“砸唱片”。
遥想少年时,因父母酷爱古典和民族音乐,潜移默化中我也染上了喜听音乐的习惯,随着大人的意志,他们听什么我也听什么,那时只是觉得好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动与不感动。
大概是在一九六六年吧,至今我还牢记着这样一幕,家父多次将家中珍藏的“黑胶木”分成两堆,一堆叫收旧货的进来按斤处理掉(可能是“小毒草”之类的),另一堆便命我就地“砸掉”(大概是怕流出去出“大事”)时的情景。那时,虽然我还很小,但眼看着那些美妙的音乐就这样离开家中,心里十分伤痛。有一次我跟着那个“收旧货”的跑啊跑,我想看着他把这些宝贝挑到哪儿去,我想记住哪个地方,心中有个信念:“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找回来”!说来很奇怪,我曾经在“夫子庙”的地摊上看到被父母“卖掉”的《古丽娅的道路》,因为那本书的封面上曾经被不懂事的我画了个“古丽娅”的头像,为此还被父亲“打屁股”,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当时摊主要我一毛钱,可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更怕买回去被父亲发现后要挨打,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本书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姐姐还伤心地流着眼泪拉我快走(那时,父母已经被关进牛棚,我和仅比我大两岁的姐姐相依为命,“家”中的经济“大权”自然由姐姐“掌握”)。
再说“砸唱片”,一开始父亲叫我“砸”,可我怎么也“砸”不坏它们。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唱片必须“轻拿轻放”,必须小心翼翼地呵护,要“砸”坏它们,我实在不知从何下手。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父亲是不忍亲手毁掉自己几十年收集而来的音乐,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谁知我也不争气,竟然折腾了半天也“砸”不坏。想不起来是母亲还是姐姐教我用小刀划,可怜我极不情愿地“划”掉了“贝多芬交响曲全集”划掉了“莫扎特”、“萧邦”、“舒伯特”、“周旋”、“周小燕”等等至今我也无法知道的音乐、戏曲......。俗话说的好,当你失去时才会倍感珍贵。此时尚且“不识愁滋味”的我心中却对这些平时不太在意的音乐产生了无限的眷恋和怜爱,更为自己的这种无可奈何而不甘而愤怒。这件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以至成年后始终对唱片怀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后来发展到宁可节衣缩食也要购买唱片。有一次偶尔与年幼的女儿开玩笑说:“老爸死后能留给你的就是这一堆唱片了”。
72年左右,不知父母如何“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张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提起《梁祝》大家都知道首演是俞丽拿,其实当年还有一位上音的学生“沈蓉”在六十年代就灌录了这张唱片。可笑的是这张《梁祝》在父母和他们的朋友口中被称为《王杰进行曲》,我就“偷偷”的拿出《王杰进行曲》学着父母的样把音量压到尽可能地小,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英雄王杰”那亦歌亦泣的旋律,音乐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心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这是父母几经辗转唯一“暗藏”下来的一张唱片。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除了顽皮、打架的之外,当然也不乏爱读书,爱听音乐的朋友。小说、诗歌可以交换来读,可唱片就不行啦,有的朋友家中没有播放条件,或者爸妈不让听,而我的“硬件”齐全,并且音响效果在当时堪称“一流”,(咱老爸是搞无线电技术的,属于“烧机派”!)最绝的是咱有“王杰进行曲”啊,谁要听必须用等时间的唱片来换而且决不出门。那时我又听到了《欢乐颂》,《未完成》,《春之声》、《茶花女》、《天鹅湖》、《二泉印月》、《良宵》、《新疆之春》等等等等。印象特别深的是还有许许多多小调风格的中国民乐、民歌。通过这些音乐。我认识了贝多芬、舒伯特、“老柴”、“老萧”众大师,在那个大多数同龄人感到极度精神贫乏的年代,我的心中却充满了人类几百年来积淀下来的音符。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有幸读到许多中外名著,能够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到的音乐,应该说还是幸福的。
印象中好像是在76年前后,因为很多时候在听“无标题音乐”,周围邻居没什么“反应”,我和几个“小孩”胆子也大了起来,由偷听逐渐发展到开大音量“公开”听,终于乐极生悲地被邻居告发到派出所。记得“出事”是因为我们“搜到”一张《洪湖水,浪浪打浪》,一帮人被如此甜美的革命歌曲陶醉的忘乎所以,一遍一遍地听,反反复复地跟着学,音量越开越大,学唱越来越响,毕竟很难得能听到中文歌曲,几个人都完全“入境”了。邻居并不是什么“左派”,我估计是怕“噪音”干扰吧,第二天派出所的民警来找上门来,问有没有听歌颂贺龙的“反动”歌曲?勒令交出唱片!我说没有啊,我不知道“贺龙”是谁,怎么会“歌颂”他呢?隔壁一定是听错了,昨天我们听的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这是何占豪、陈钢合作的一首声乐作品,旋律很美的哦),我们学唱革命歌曲没有错吧。说完我就把那张《不......》放给警察叔叔听,那的确是一首很不错的音乐作品,当时如果没有配上绝对革命的词肯定不会出唱片。警察叔叔听得直点头叫好,在反复确认没有问题后又问我还有什么好听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这下可苦了我啦,不拿吧,不知道“告密”的人还说了些什么;拿吧,又怕弄不好露出“马脚”。于是,先翻出钢琴伴唱《红灯记》、交响乐《沙家浜》、《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企图蒙混过关,谁知那个“叔叔”说这些他都有,让我拿些他没有的出来听,并“指示”我关小音量不要吵到邻居,拿些不开口的(器乐曲)来听。哈哈,我不傻呀,这下我彻底懂了这个“叔叔”想听什么。我取出朋友藏在我这里的《鳟鱼》五重奏(我可不敢拿“王杰进行曲”出来冒险),压低音量与他一起陶醉起来。可能是为了“报答”我让他饱了“耳福”,警察叔叔临走时含蓄地说:以后听“革命歌曲”不要影响邻居休息。并小声问:你不会用耳机吗?哇,真正高人也!此后,我学会了给任何音频设备加装耳机输出插口,甚至发展到多只耳机“并联”,多人同时“共享”,双耳机聆听单声道“立体声”。关起门来我敢听任何能找到的音乐!
就这样,78年以后与大家一样我听到了邓丽君的歌。我始终不太同意邓丽君的歌之所以在大陆广受欢迎,是因为当时大陆老百姓听烦了样板戏而觉得邓丽君“新鲜”这样的说法。就拿我和身边的一帮“听友”来说,大家对各类音乐并不陌生,从古典到民族,从西洋美声到土的“掉渣”的民歌,我们都早有涉及,自信对欣赏音乐不算外行了。可是当我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歌就被征服了。说不清最早听到的是哪一首,反正《向日葵》、《南海姑娘》、《泥娃娃》等等充满朝气的歌声令我立刻注意起邓丽君这个名字。其实在我的意识中“港台”基本上是“艺术的沙漠”,尤其真正懂音乐的人少之又少,听到邓丽君以后,我开始改变这种观念,让我真正彻底明白我这一生离不开“她”的歌是因为《一封情书》,那时我用16块钱(几乎是当时两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呵!)买下这盘“原版”盒带,我知道我“完了”,我将为寻找、追随“她”而不遗余力。因此,我认为无论你处在何种社会环境中,只要你身上流着华夏儿女的血液,只要你能够领悟音乐的美感,只要你听过“邓丽君”的歌声,你就会被“她”征服,无论你有多么不愿意这一切都会在自觉和不自觉中发生!
以后,我有过“梦中情人”,有过甜蜜或苦涩的“爱情”,而“她”的歌声始终伴随我度过春夏秋冬,这其中更有无数“酸甜苦辣”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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