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不少作家了,最本色,最谦虚,最关怀青年人爱护青年人的就是巴金。
他常常显得有点忧郁,他不算太幽默,他的文章也像是与你喁喁谈心,而每一个字都燃烧着热烈,都流露着真情。他提倡说真话,提倡文学要上去,作家要下去,提倡多写一点,再多写一点,尊崇像俄罗斯民间传说里的志士丹柯那样,用燃烧的心照亮林中的黑暗,带人们到一个光明的地方。这些论述似乎平淡无奇,似乎不算什么理论更不现代和后现代,
他甚至于不承认自己是文学家,他不懂得怎么样为艺术而艺术,为文学而文学,他是为祖国,为人民,为青春,为幸福,为光明和真理而文学而艺术的。
他说话声音不大,用词也不尖刻,但他很执著,他充满了忧患意识。
偶然他也笑一笑,有一次谈到一位女作家的讽刺小说,他笑了。有一次谈到我的一篇被大大夸张了危险性的小说,他也玩笑地说:“成了世界名著了。”他的吐字清晰的乡音——四川话,甚至在说笑话的时候也像是认真得近于苦恼。有时候,他显得不那么善于言词。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说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但是他不悲观,他寄希望于青年,于文学。这样的心胸是伟大的。
他是我们的一面旗帜,也是榜样。与他老人家比较,文坛上的那些个浮躁,那些个咋呼,那些个爆破和牛皮哄哄,那些个洋八股党八股,那些个装腔作势、夸夸其谈是多么渺小啊。年届百岁的巴老啊,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作家永远喜欢您和学习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