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 坤 顾跃进勉强坐起身来,想写份遗书,把身后的事情大概嘱咐一下。 最让他不放心的,是他的那些财产。他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但拿起笔 转念又一寻思:写了遗嘱也没什么用处,没有经过公证,不具有法律 效力。 他把笔一甩,靠在床头费力地喘粗气。自己庞大的资产,老家亲 人亲戚当中没有人能帮他管得了,他们都整不清。只有梁丽茹可以, 别忘了她是经济学教授。谁想蒙的话是蒙骗不了她的。 然而一直以来他最想防的就是她。想防的就是有一天办离婚手续 时她提出的分割财产的要求。 为此,他早已将个人财产做了有效转移,没有人知道。如果他死 了,那一部分隐匿的个人私产就成了一堆废纸。 死去原知万事空。一生努力,究竟为谁啊? 他强撑着起身,想打电话。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声音,先打的电话, 就是给老家的妹妹,他嘱咐她照顾好爹娘。他妹子又泣不成声地说: 哥呀,要有啥事,你可一定告诉俺…… 顾跃进强忍住眼泪说:没有,真没有…… 放下电话,唏嘘不止。 拽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调整好情绪, 这才拿起电话,打豆豆手机。想最后听听女儿的声音。 电话一响,豆豆立刻就接,一按下接听键,就高高兴兴叫了声: 老爸! 顾跃进回了声:哎……眼泪又差一点掉下来。 豆豆说了自己复习情况,并说已经看过考场。 顾跃进说:丫头,好好考吧。考不上老爸送你出国,送你上世界 上最好的大学。 放下电话,泪水真就流了出来。 他擦了擦兀自哭了一会,又想起要不要给梁丽茹打个电话。犹豫 了一下,终于没有打。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一切处理完毕,他这才心情平静地进卫生间,洗澡,到镜前刮胡 须,又把要带去医院的衣服放到一个大塑料袋准备好。 打扮梳洗完毕,又吃下两片退烧药,然后穿着衣服睡下。万一打 120急救车来拉人时,拉出去时品相好看点。 又一天的太阳升起了。早上醒来,照镜子一看,嗓子烂了。这就 证明是普通感冒。跟他以前两次的发烧没有什么两样。 心情立刻轻松。仿佛起死回生。 立刻吃先锋六号消炎药,打电话让司机二柱子给买些绿豆来,回 来后煮水喝下。又喝了一大碗糖姜水,然后上床钻被窝,蒙大被发汗。 土法上马还真管用。一阵猛汗出来,身体轻松了。 烧退后,第五天,早晨。顾跃进从平稳的安睡中睁开了眼睛。他 打量着周围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像一个新生的婴儿打量着初到的 世界。再上下看看自己,一切完好无损。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窗前。一缕五月清早的阳光,“刷——” 地砸进来,晃了他的眼。 他赶紧把眼闭上,复又睁开向远处眺望。 那迤俪的西山。云朵。高天。 京都五月,飞花流云。活着,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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