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多些挣钱,我不再是那个爱写点小文章的淑女母亲,我给客户做礼品,印布幅,卖黑陶,甚至拿起铆钉枪,跟雇来的铁匠学做灯箱。我学会跟刻美术字的老板讨价还价,学会客户给价太低,就用廉价的代用品以次充好,我学着做个奸商,但我几个月后还是痛跌一跤。那年夏天出奇的热,为迎接啤酒节,我为一家啤酒厂印200米横幅的时候,看到一本广告杂志上登的充气模型广告,我说服客户:如果在会场上竖起几个三层楼那么高的巨无霸充气啤酒瓶,一定轰动,电视台要对啤酒节进行报道,这不是免费广告吗?那时30秒广告3000多元,客户敲了敲计算器,心动了,与我签了合同,但说好货到付款。 我按广告杂志上登的广告给汽模厂打去电话,对方出奇地热情。事不宜迟,我当天就订了去武汉的火车票,为了安全,我咬咬牙坐了卧铺。 在蒸笼一样的车厢里,我见到了一对书商夫妇,这一对暴发户,男的脖子上挂着比狗链子还粗的金项链,并且还摘下来让我掂掂分量。太太吃一根火腿肠咬一口说不好嗖地从车窗扔出去了,一会又扔出去一盒冰淇凌,走一路扔一路,这让我明白了“三年可造个暴发户,三辈子造不出个贵族来”的道理。 在晃晃荡荡的车厢里闭着眼,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人真是奇怪,一年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会有这样的生活。 到了武汉,我几乎窒息,宾馆的铝窗烫手,服务员说没有热水,可拧开水龙头,水是温的。 第二天,被汽模厂厂长带着坐小巴接到了近郊的县城,那个绝对商人的老板把我拉到工厂后我就傻了眼,十几个当地妇女坐在露着天的所谓车间里。我问他怎么做,他说你放心,只要给我个酒瓶子,包你满意。我说我看看你的办公室,他带我上二楼去看营业执照,还给我图章看,我半信半疑地跟他签了个简单的合同,他说你就等好吧,三天后交货,但是你得先把汇票给我。 那三天真是难熬,我站在小县城里看那些摩的来回地窜,看小贩光着膀子伸着黑手指甲在卖热干面,晚上还有不知是真公安还是假公安来查身份证,并装模作样地向窗外张望,看是否有人跳窗而去。 看着服务员躲躲闪闪的目光,我猜他们把我当成了跑单帮的野鸡。 空调一到晚上就间歇性地停电。我热得睡不着,我想妮妮,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她现在睡觉了吗?姥姥给她盖好毛巾被没有,可别凉着肚子?我用磁卡打电话,一会儿就打完一张,妮妮在电话里“咿咿呀呀”说着只有我才能听懂的话。一个1岁半多点的孩子,怎么能体会人世的辛苦和炎凉? 从那时起,我懂得给她买一切新鲜的玩意,多贵都舍得。我想这种补偿心理未必是好事,但我摆脱不了。 □ 南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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