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短暂的独处令刘红感到兴奋,但这不能说明刘红是个婚后不 幸福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应该称得上是幸福的。 刘红注意到,周围有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对婚姻摇着头,欲言又止, 欲辩无言,他们总是流露出这样一些表情——期待的,心有不甘的, 若有所失的,蠢蠢欲动的。这些人以前多半是乖乖女、好男人,但在 新装修的又迅速变得平淡乏味的房子里一筹莫展。 刘红认为这样的人是有病,病根就在于他们以前从未犯过错误, 现在似乎也没了犯错误的机会,他们一直都太乖了,乖得让人无话可 说。白皙的面容,温顺的眼神,不高不低的声调,斯斯文文的措词, 杏仁型的干净指甲,他们看上去就像一棵苍白的卷心菜。而刘红,她 自认为不是一棵卷心菜,她认为自己是一个灰不溜秋营养充足的土豆, 存放三五个月都不会打焉。一想到自己那段错误不断的时期,刘红就 忍不住同情起这些卷心菜来。 人身上有多种毒素,犯错误是可以排出毒素的。所以,刘红看他 们,就等于看见一大堆毒素,随时准备遇上一个接受感染的对象。其 实,就连伟人也说过,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要知道,当一个人老到 只会在炉火旁昏昏然打盹的时候,在他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只有那些 所谓的错误才会闪动微弱的光芒,这时他是不会为他的错误而后悔的, 他甚至会窃笑着想:当年,那些错误是多么可怕呀,简直是天塌地陷, 现在看来,那算得了什么呢? 在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刘红的确身不由己地犯过一些错误, 或者说做过一些欠考虑的事情,刘红认为,那些事情足够为自己这等 卑微小人的青春岁月增光添彩。为了早日寻到据说是被劈走的另一半, 刘红身不由己地谈过多次恋爱,但真正印象深刻的却寥寥无几。 一次历时五个半月,以结束少女时代为标志;一次历时五年,是 那种典型的办公室恋情。 刘红因此在工作中得到了不少庇护,也深谙地下爱情的种种机关, 以至于常常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发现同道中人,大家意味深长地一笑, 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当然,人家的老婆最终打了上来,刘红就在鸡飞 狗跳的办公室里喊出了那句传诵一时的名言:谁说你欣赏的东西我就 不能欣赏了?没给你抢走就算很给你面子了。 最终,刘红还是灰溜溜地调离了原单位,他却只对她说了声对不 起。刘红第一次在他面前发泄了怨气: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不觉 得一声对不起太轻飘了吗?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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