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近日来蒋介石和蒋经国的灵柩是否易地安葬之风
波，除了事关两位亡灵外，还牵出目下台湾未能化解的三段历史恩怨。
　　第一段历史：终结葬礼
　　在距台北市60公里处的桃园县大溪镇福安里村，停放着两位对台
湾影响深远的人物的灵柩———父亲蒋介石灵柩位于“慈湖”，儿子
蒋经国灵柩则位于一公里外的“头寮”。据曾游历此地之人言：“肃
穆典雅的布置，世外桃源般的景色，令人身置其间，备觉庄严神圣。”
蒋介石生前常来此地小住，以其湖光山色颇似老家浙江省奉化县溪口
镇而选中作为“身后行宫”。
　　但基于当年“光复大陆”的临终誓言，基于两蒋根深蒂固的中国
人传统的落叶归根思想，两蒋灵柩在这里始终只是“浮葬”。蒋介石
最中意的归宿还是南京中山陵之畔，蒋经国则留恋浙江奉化生母墓旁。
　　1996年底，浙江奉化溪口和南京紫霞湖先后接待了一位台湾游客。
每到一处地方，他都会非常注意拍照留念。此人名叫易福生，在台湾
是一位风水先生。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蒋经国之弟蒋纬国派遣的“
勘墓秘使”。
　　同年早些时候，为了尽快给这场未完成的葬礼划上完满句号，蒋
纬国在国民党内部一次高层会议上，提出按照两蒋夙愿将其陵寝移回
大陆，并请成立“故总统移灵大陆筹备委员会”。提出动议后，蒋纬
国自己就先动了起来：他托人招来风水先生易福生，问：“人死入棺
之后没有下葬，停厝太久有没有问题？”易福生答：“人死为安为上，
灵柩下葬，灵魂升天，魄落黄泉，均有归宿。”此后，易福生就被蒋
纬国秘密派去大陆于既定地点寻找合适的坟地。就在易福生受蒋纬国
之命奔走之前，1996年7月份，同样有将两蒋移灵大陆想法的蒋孝勇
（蒋经国的三儿子，在蒋经国去世后被认为是蒋家的代言人）亲赴浙
江溪口考察。
　　然蒋纬国的“两步并做一步走”，最终并未成为当时国民党内部
处理此事的主流意见，宋美龄的两阶段论占了上风：为了实现两蒋夙
愿，宋美龄曾提出，先举行葬礼，让两蒋在台湾入土为安；等两岸统
一后，再移灵大陆。而“两步并做一步走”的主张也随着蒋纬国的猝
然离世而不了了之。至于两步走方案，“终究因为家属意见及当时的
政治气氛等种种因素，以国葬奉安始终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台湾
《联合报》语）
　　但两蒋葬事并未就此划上句号：1996年12月22日，蒋孝勇去世；
1997年9月22日，蒋纬国去世；2003年10月23日，宋美龄去世。台湾
许多关心此事的人士担心，随着蒋家推动此事的关键人物相继撒手人
寰，两蒋叶落归根的希望恐怕越来越渺茫……
　　第二段历史：终结政治
　　奔波两蒋移灵之事时，蒋纬国曾叹：“遗憾的是权不在我手里。”
　　20世纪80年代中期，身为“总统”的蒋经国传子梦破灭和他在19
88年1月13日突然逝世，给蒋家这间“百年老店”造成自退台以来的
最大打击。蒋经国前脚刚走，当天下午就继任“总统”的李登辉，在
很短时间内就当上了国民党主席，控制了台湾真正的“最高权力”。
在选举李登辉为国民党主席的国民党“十三大”上，蒋家两代人竟无
一人进入国民党“中常委”，蒋家在国民党中地位被明显削弱。
　　“不久，宋美龄远去美国，随着蒋纬国和蒋孝勇的病重，蒋孝文、
蒋孝武的相继去世，蒋家在台湾的地位和蒋家在台的人气一样，也是
日渐淡出，人走茶凉。”（《蒋纬国的回归梦》语）失权的蒋氏家族
虽然渐趋平民化，但有些在普通家庭属于纯私人的事情，他们却很难
完全按照家事来处理。当蒋纬国为完成两位故去家人的夙愿提出“两
蒋移灵案”时，却在当时被认为是对李登辉的“政治发难”。
　　有分析认为，蒋家有意将两蒋灵柩移往大陆，无疑让当时的台湾
国民党当局相当难堪。事实上，自李登辉掌权以来，各种质疑他暗中
搞“台独”的批评不断，如果两蒋的灵柩真的移往大陆，以两蒋“国
家元首”与力主统一的立场与身份，无疑否定了国民党统治的正当性，
因此消息传出后，国民党始终高度关切，并希望能让蒋家后代打消原
意，也一度企图把问题归咎到蒋纬国的一厢情愿。
　　国民党为了应付这个棘手问题，成立了“两蒋移灵奉安研究小组”
，虽然提出两种方案———甲案是移灵大陆；乙案则是在台湾举行“
国葬”。但小组倾向乙案非常明显，而且该小组还在最后关头通过特
殊渠道取得赞同两阶段处理的宋美龄亲笔信，从而封杀了蒋纬国的“
两蒋移灵案”。
　　蒋家对国民党当权派将移灵一事泛政治化极为不满，当时蒋孝勇
炮轰“奉安研究小组”的那番话也成为台湾政治史上的名言：“他们
这次还说，蒋纬国啊，你不要害你父兄被别人鞭尸。我说，基本上国
民党已经不是国民党了，今天真要被别人鞭尸还可以想像，但不要忽
略了即使在今天被自己人鞭尸也不是不可能的。”
　　与当时被迫告别台湾核心政治舞台的蒋家不惜冒泛政治化风险挑
起两蒋灵柩安置问题、与当权派一争高下相比，今天的蒋家后人似乎
已接受了与政治渐行渐远的命运。台湾《联合报》如此评价：时空环
境已截然不同，家属刻意绕过国民党直接向民进党政府诉求，凸显出
的是坦然接受当今政治现实，并有意降低政治涵意，将家运、党运区
隔。
　　第三段历史：终结“光复”
　　1975年清明时节，蒋介石去世，其遗言称：“日后光复大陆，中
正生于斯长于斯，要将遗体移返南京，葬于中山先生之侧。”此后，
蒋介石的灵柩一直“暂厝”慈湖，“象征性宣示出对将来反攻大陆收
复故土的决心”。
　　有人曾戏称蒋介石是“矜持的反共老人”，而殚精竭虑推进自己
的“反攻大陆”计划最能充分体现他这一点：他曾前后三次试图向正
处于战争状态的朝鲜半岛派兵未果，而后将目光转向越南；他为了说
服美国尽速大规模援助“反共藏胞”，不惜跟美国“驻台大使”翻脸；
尽管常常有去无回，但他始终不放弃向大陆派遣特务，据统计，仅19
62年到1964年就向大陆派出了25股特务……
　　但即使在生前，蒋介石自己对能否实现“反攻大陆”目标都心存
怀疑，尤其是他的关键盟友———美国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更愿意维
持两岸分裂，而不愿意被台湾完全拖入“反攻大陆”的战争当中。估
计日后奉安紫金山的梦想难以成真，1961年，蒋介石为自己定了一块
停灵之地———慈湖。到了20世纪70年代初，中美苏三角关系的变化，
台湾岛内社会局势的变化，导致风烛残年的蒋介石必须直面台湾前途
与他“反攻大陆”理想的分道扬镳。
　　分析人士指出，虽然“反攻大陆”理想注定退出历史，但“反攻
大陆”其中包裹着“反对中国分裂”的内在思想，这在后蒋介石时代
找到了他的传钵人———蒋经国和他父亲一样，曾到金门借望远镜眺
望大陆，虽然他解除了岛内长达38年的戒严令、开始驱散笼罩岛内人
民的“反攻”气氛；但他始终是一个对父亲敬仰万分的孝子，所以正
如传记作家所评价的：“上任之时在金门眺望大陆，与其说有军事意
义，不如说有政治意义，表明他遵从父亲的意志，不忘祖国大陆是他
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