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母亲没有空，叫我帮她去卖菜。卖菜前，先要整菜。整
菜时，母亲把老菜梗包到菜花里。我以为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就说：
“妈，这些菜梗太老了，怎么能吃？”母亲说：“我知道。”她照样
把老菜梗包到菜花里，有一扎菜花居然包进一个大菜根。我忍不住说：
“这不是害人吗？”母亲说：“你懂什么？哪个卖菜的不是这样做？”
　　整好菜，母亲就叫我挑到菜市上去卖。菜市已经有不少人在卖菜
了。我想做买卖不能害顾客，就把母亲捆好的菜花解开，将里面的老
菜梗挑出来扔掉，再捆好。可是刚弄得一扎，那些卖菜人就围过来，
问我干什么。我说：“菜花里有老菜梗，我把菜梗挑出来。”他们说：
“你不能在这里胡搞。”我生气地说：“我凭良心卖菜，怎么是胡搞
呢？”他们的火气比我还大，有一个家伙踢踢我的菜筐说：“你搞坏
了行规。想卖菜就老老实实，不想卖菜就滚回家去，别在这里装好人。”
　　菜是不能不卖的，我只好向他们屈服，乖乖地卖菜，再也不敢多
事了。
　　我把刚才加工过的那扎菜放在最上面，整担菜中，惟有这一扎是
没包有老菜梗的。一有人来买菜，我就介绍他买最上面这扎，可奇怪
的是，没有一个人把这扎菜买走。我索性把这扎惟一的好菜藏到下面
去，懒得理那些买菜人了。
　　我刚把这扎菜藏好，就有一个很富态的女人来买菜了。女人略一
挑选，就挑到没包有老菜根的这一扎。我说：“你真会买菜。”女人
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买？”我说：“你买的这扎菜，是这一担菜中
最好的一扎。”女人说：“是吗？”说完，就莫名其妙地放下这扎菜，
另外选一扎叫我称。女人另选的这一扎，正是包有大菜根的那扎。
　　称好菜，付过钱，女人就要走。我忍不住问：“大姐，你为什么
不要你原来的那扎菜呢？”女人回头笑一笑说：“我料想那扎菜是最
差的。”我问：“为什么？”女人说：“因为你说那扎菜最好。卖菜
人说是最好的菜，肯定就是最差的。”
　　我感到女人的话是对我的羞辱，想回敬她两句，可想想母亲和那
些卖菜人，又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