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那会儿，虽说我跟妻鼓足勇气向银行贷款了4万元，但加上
我们这几年的积蓄，能从房产公司领到钥匙还差1万元。就是这仅仅
的1万元，急得我和妻排名单，逐个亲朋好友分析，看谁能有把握借
到钱。可真去一个个朋友亲戚家，他们总是找出种种理由作婉言谢绝。
迫于无奈，我和妻专程回趟老家，请乡村父母替我们想想办法。其实
对于父母能否有办法，我也没底儿，毕竟这几年父亲一直卧在病榻上，
母亲也只是靠守种几亩贫瘠的土地。一路上，我真想放弃回老家，可
想到妻这几天为新房奔波的热情，再加之租房这几年寄人篱下的感受，
我还是咬着牙回家碰碰“运气”。
　　到家，我把准备买房的事向父母说了一下，母亲一听，很兴奋，
急忙说：“买房好！买房好！有点债，看着还，是好还的！你们还小！
”可当我说出还差1万元，回来是请他们想想办法时，先是父亲一声
重重的叹息后伴随着一声咳嗽，接着是母亲的一阵亮家底，说得我心
里很不是滋味，身旁的妻更是咬着牙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不过，母
亲还是说了句安慰我们的话：“孩子，不是爸妈跟你们诉苦，家老底
就这样；但凭妈的老面子按理儿跟左邻右舍四姨八舅还能借足1万元！
”一听母亲如此说，妻舒了口气，急急地说：“妈，您去借吧，我们
一定尽早还上。”
　　母亲出去了半天，还不见回来。我和妻轮番去路口等母亲，因为
明天就是交款的日期，不然房子梦又泡汤了。
　　直等到下午3点钟，母亲总算回来了，从她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
钱肯定是借到了。果然，母亲一踏进家门，就从怀中掏出10叠排放整
齐的百元大钞递给我。可就在我们喜庆钱借到手的同时，母亲却重重
地叹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掏出10页借条，无奈地说：“孩子，妈人老
了，亲戚本不同意借钱给我，最终好说歹说，以你的名义借，他们才
……唉，这不，借条都带回来了，你们按个指印吧！”顿时，我点钱
的手僵住了，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良久，我如大梦初醒，有点愤怒地
说：“这钱，我不借了，给他们退回去！不就是各家1千元么！还不
看妈的面子！”我突然的发话，妻也一时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然
而母亲却说：“孩子，快别生气，人家想的也不错，虽说是1千元，
可也是血汗钱呀！妈这么老了，还拖着你爸这个病身体，人家想的也
是人之常情。孩子按个印吧，你们这钱救急！”在妈的劝说下，我逐
张按指印。可当我按到二舅、三姨、四姑家的借条时，心里更是升起
一阵无名之火，心里在呐喊，这算什么舅、姨、姑呀！最终，母亲替
我保存了那10页借条。
　　回城前，母亲把1万元缝在我贴身的衣袋里。在送我们去村口小
站的路上时，她不停地唠叨：“孩子，别把这钱放在心上，先还贷款，
你们有借条在，人家不着急，放心着哩！”母亲的唠叨令我有一种想
哭的冲动。
　　住进了装潢一新的新房，我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逸感。可一
想到借条，我又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心中愈发愤慨：我一定要攒足
钱，让那些只重钱不尽人情的亲戚看看。
　　通过两年的努力，我工作之余开花店，夜间勤奋写稿，手头还了
贷款还有些积余。我首先想到的是那凭借条借的1万元，因为按我现
有的趋势发展下去，生活定会有阳光灿烂时，还是趁早了却不近人情
的“人情”债吧。
　　于是我怀揣1万元回到老家，也未从母亲那儿取回借条，就亲自
逐家逐户还钱。谁知，到了二舅、三姨、四姑家，他们说没借钱给我。
我心想他们一定是心里感到内疚不好意思从我手中接钱，只是想从母
亲的手中接回。可当我走完余下的7家，也是一致否认。我心中贮满
疑惑地回到家，问母亲这是为什么？母亲一听，满脸露出了慈祥的笑
容，同时双眼里噙满了浑浊的泪水，嗫嚅着说出原委。
　　原来，那10页借条是母亲请人代写的，那1万元是父母省吃俭用
余下的仅有积蓄，也是母亲为父亲一旦病危时准备的。母亲之所以要
这样做，她是害怕我们住进了新房，只图享受安逸的生活，而不求进
取……
　　顿时，我如一尊木偶僵站着，止不住哭喊一声：“妈……您怎能
把为父亲看病的钱给我们呢？……”
　　如今，我的生活日渐滋润，但我丝毫不放松我的理想和追求，因
为母亲用心良苦的“借条”已烙印在我的心灵上，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