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尔登的谦逊与“危言耸听”

《不必读书目》刀尔登　著山西人民出版社 2012年2月出版

    刀尔登是我喜欢的作家,也是一位谦逊的作家。
　　初识刀尔登的文字,是他那被诸多文化界大佬赞誉有加的《中国好人》,就连不轻易夸人的李零也说:“作者文笔很好,书读得也好。”瞧瞧,李先生多会夸,文笔好那是其次,书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刀尔登两者兼备,这样的作家,在当今这个浮躁的时代里,实在是“少有”。
　　真正识得刀尔登庐山真面目,是在他《七日谈》的新书发布会上。高、瘦、脸膛发紫,是刀尔登给我的第一印象,见识他的谦逊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我拿了《七日谈》请他签名,他嘴上只说,我字写得不好,见笑见笑,却也不拂粉丝的意,拿起笔来,正要签,却又停了下来,请问怎么称呼?待我在纸上写出了姓名,他又说,你写得比我好。手上却不迟疑,刷刷几笔,扉页毅然是“×××先生雅正,邱小刚,×年×月×日”,临了,还不忘说声谢谢。拿是书,观是字,老天,这是字写得不好的人写的字吗?分明是练过的。再看我在纸上狗爬似的写的自己的名字,我,我,我情何以堪。刀尔登,不带这么谦逊的。
　　再识刀尔登的谦逊是发布会进行当中,当有人问及文中的插图是否刀氏自作时,刀尔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连说,不是我画的,我哪儿会作画,只是用电脑的绘图软件随便点了几下,没想到就成了这样。听了此话,我还真以为刀尔登不会画呢,可是,看画又觉得不是随便点了几下那么简单。后来听一位跟刀尔登相熟的朋友说,他会画着呢!我相信,刀尔登的确会画,像他这么一位书读得好,尤其是古书读得更好,身上甚至有了古意的人,不会画画才怪呢。
　　然而,最近的刀尔登却不怎么谦逊起来,出了一本叫《不必读书目》的小书,竟说山海经、老子、庄子、论语、孟子,乃至李白、王维、古文观止,统统不必读,更有甚者,居然说连上了新课标被列为中学生“必读”的四大名著西游三国水浒和红楼,也不必读。这让全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民教师如何面对?让受惯了供奉的吴罗施曹何以自处?更让靠卖祖宗自肥的出版社如何取舍?刀尔登大胆得可以!
　　正如刘瑜所说,“刀尔登老师的文章里总是有那么多暗器”。细翻是书,原来刀尔登所说的不必读并不是指古书本身,恰恰相反,古书是要读的,他所真正不满的,是今人对旧观念的态度,而非那观念本身。
　　正如刀尔登在不读《山海经》里所说的,“《山海经》,特别是其中最古老的那部分内容,记录的是古人的世界图景,兼出行指南,兼博物志,等等。它会集了古人给不可理解的世界建立秩序的努力,它试图把零星的世界知识拼凑起来,形成一幅地图,是地理意义上的地图,但更是哲学意义上的地图。”这样一本兼具地理、历史、方术、小说甚至绘画的书,为何又要不读呢?原来,好多人读《山海经》居然“看出古怪”来了。“好多人正在拿《山海经》来证明美洲是我们最先到的,以及北极、南极,也许还有月亮。我读过的一篇论文,力证埃及的金字塔是大禹建的……另一篇论文,证明犹太人是从中国搬去的……犹太人是炎黄子孙,又希伯来者,‘西亳’‘来’也,明明就说从西亳来的嘛。”如此断章取义,“不读也罢”。诚哉刀氏斯言。
　　像刀尔登这样深受传统文化浸染的人,若说真要反传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相信,刀尔登不是这路人,不是那种自己看了古书,得了好处却怕别人也来分一杯羹的人,他的“危言耸听”,说到底,还是在维护传统,不让传统遭受践踏。也就是说,只要心有余力,还是该看一看的,只是不要往歪里看。
　　刀尔登是古书里走出来的人,读刀尔登,犹见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