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李氏兄弟的航运帝国

    肇兴公司的营口西码头

    李序园，名恒春，字序园，1868年生于山东黄县（今龙口市）城关遇家村，其家族堂号为“进修堂”。李子初，名恒端，字子初，生于1883年，系李序园之胞弟。李氏兄弟毕生致力于兴办实业，曾先后涉足航运、金融、保险、自来水、电气、纺织、火柴、粮油、肥料等行业。而其中最令人瞩目者，则是创办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李氏兄弟潜心经营近40年，曾一度形成了规模颇大的航运帝国，在中国近代民族航运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苗尔澜

    一、李序园：与洋人一争高低

    ■经营粮油业及钱庄完成原始积累

    山东龙口，自古以来就有“商业之乡”之称誉。自明朝永乐年间开始，闯关东、赴京津、走沪广、下南洋者不计其数。早在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李氏家族的先人就离开家乡，到辽宁的盖平县（今盖州市）创办了义顺合粮栈，后将总号移至“商贾辐辏……八百里河道帆樯林立，往来如梭”的田庄台，并将字号改为“义顺华”，主要经营粮油业。延至道光二年（1822年），改“义顺华”为“西义顺”，将总号移至营口，各地的分号亦扩展到近20家之多，曾经盛极一时，仅营口一地，就有房产800余间。后由于战乱等原因，西义顺陷入困境，营口总号被他人用来抵债，各地分号亦相继关门倒闭。

    1886年，18岁的李序园离开龙口来到营口，以“进修堂”的名义赎回了西义顺老号，成为西义顺的年轻资东。在此后的20余年间，李序园潜心经营，先后设分号二十余号，大连、开原、滨江等处也均有分号。涉及银炉业、油坊、装船等业，占埠内商业之大部分，居全市商号之第一位。

    其间，李序园还在龙口城里的宝善街设立了“裕康”和“永康”两处钱庄，裕康号办理贴现业务，永康号办理汇兑业务。后其弟李子初将两处钱庄合二为一，命名为“永兴裕钱庄”，成为龙口的十大钱庄之一。

    前期的积累，为李序园创办轮船公司奠定了物质基础。

    ■12万银元买来“肇兴号”

    清末以降，中国的航运业是外商的一统天下。李鸿章在上海设立了轮船招商局以后，这种状况有所改变。但绝大部分航线依然被外商所操控，特别是英国太古洋行的轮船公司、怡和洋行的轮船公司以及日本的汽船株式会社，实力雄厚，依然牢牢地占据着垄断地位，尚处于萌芽状态的中国民族航运业难以与之抗衡。

    在这种背景下，李序园决然创办轮船公司，誓与洋人一争高低。

    1909年，李序园利用前期的积累并采用集股的方式，开始筹办轮船公司。由于集股的条件优厚，李氏族人以及龙口的乡邻纷纷认购。李序园取“初始即兴”之意，将公司定名为“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

    1910年，李序园斥资12万元（小银元）购买了一艘英国货轮（1237总吨），命名为“肇兴号”。这年8月17日下午3时，“肇兴号”驶入营口港。20日上午，李序园在“肇兴号”上举行了庆典茶会，同时宣布公司成立。24日的《盛京时报》作了如下报道：“十七日午后三钟余始行进口，国旗飘展直抵公司码头泊岸。是时，大雨之后余滴未尽，全埠商民咸冒雨欢迎，‘华商万岁’之声哄呼雷动。当晚又经该公司柬请商界各员，准于二十日早十钟驾至公司登轮茶会，并假警务总局乐队届时前往奏乐……”当时的盛况，由此可见一斑。

    肇兴公司成立之初，李序园恳请安徽人王源瀚出任董事长一职，自己则担任了副董事长。半年后，王源瀚因与其他股东意见不合，遂辞去董事长职务，并云：“同是为航权，并为山东人民谋幸福，不可生意见，请李序园继续下去。”后经董事会一致同意，李序园就任董事长职务，直到去世。

    ■击败洋对手船上设妇女儿童专席

    李序园担任董事长以后，即与英国太古洋行的轮船公司展开了经济乃至政治上的抗争，一度使对手处于下风。为了挽回颓势，英国人主动提出和解，放弃了营口至龙口的航线，并将在龙口的不动产转让给了肇兴公司。在其弟李子初的辅佐下，李序园又先后击败了日本人的大连汽船株式会社以及政记公司等船行。延至1934年，肇兴公司的轮船增至12艘，航线增至9条，另有小火轮行驶于营口、田庄台之间。营口的码头扩为四处，并先后在龙口、大连、青岛、上海等地设立了分公司。

    肇兴公司凭借雄厚的实力和优良的服务，使客货两运十分红火，步入鼎盛时期。在客运方面，肇兴公司首倡为妇女儿童设专席；每条船上均备有十滴水、避瘟丹等时令药品，而且分文不取。当年，龙口街上流传着一段顺口溜：“大通富，政记凶，文明数肇兴……”

    李序园还先后创办或参与创办了营口水道电气公司、正隆银行以及大连三泰机器油坊等实业。其他公益事业诸如修建山东会馆、修建楞严禅寺等，李序园均倾注了大量心血，投入了大量财力。

    李序园德高望重，曾先后担任过营口总商会会长、实业局局长、山东同乡会会董等职务。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为当地商民和客居营口的山东商民所称道。1932年，李序园病故，享年64岁。

    二、李子初：令国人扬眉吐气

    ■先行学会驾驶轮船

    李子初幼年就读于龙口遇家村村塾，1902年被长兄李序园送入营口私立商业学校学习，1907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研习经济，1909年返回营口见习，不久，再次赴日本学习考察，1912年归国后出任肇兴公司总经理，时年29岁。

    李子初在担任总经理期间，协助李序园，使肇兴公司逐渐发展壮大。1932年李序园病故后，李子初接任肇兴公司董事长并兼任总经理，将总公司移至上海。延至1934年末，肇兴公司共拥有“肇兴”、“同安”、“来兴”、“和兴”、“荣兴”、“联兴”、“瑞兴”、“江兴”、“捷兴”、“裕兴”、“鲲兴”、“复兴”等12艘轮船。

    当时的中国，船长一职历来由洋人充任，华人不得问津。李子初对此深感耻辱，遂着手培养中国的航运人才，他自己也先行学会了驾驶轮船，而且技术精湛。

    1920年，由中国人自行设计、自行建造的龙口栈桥码头投入使用。4月17日，日本人的“利济丸”（吃水4．3米）试靠码头失败，悻悻驶离。随后，李子初亲自驾驶“荣兴号”（吃水4．3米），在万众瞩目下首靠成功，开创了轮船直接靠拢码头的先例。码头上欢呼雷动，国人无不自豪。

    ■让华人担任船长

    在此之前，李子初结识了上海崇明人陈干青，对陈干青的航海知识深为赞赏，遂聘请陈干青担任了“肇兴号”的二副。

    1917年9月11日，“肇兴号”在厦门港外海面遭遇强台风袭击。狂风骇浪，大雨倾盆，船上货物翻滚，船台被摧毁，烟囱倾倒。而“肇兴号”又触礁漏水，顿时陷入险境。日籍船长、大副早已吓得丧魂落魄，束手无策。身为二副的陈干青临危不乱，担负起船长之责。他一面命令船员堵漏抢险，一面亲自驾驶轮船，以高超的技术顶风劈浪，把行将沉没的危船搁上浅滩，在狂风暴雨中坚持了整整一夜。天明后风势转弱，危船得以脱险。从此，陈干青在航海界崭露头角。

    1921年，陈干青曾一度担任外轮“升利号”船长，成为华人船长第一人，时年30岁。

    1924年，李子初聘请陈干青出任肇兴公司总船长，掌管所有船只。陈干青慨然应允。其时，李子初新购进一艘轮船，命名为“和兴号”，遂将该船作为练习船使用，并委托陈干青培养华人航海人才。陈干青不负重托，一方面倾其所学，培训航海人才，一方面行使总船长的职权，迅速淘汰洋船员，提拔中国船员，打破了洋人在中国航海界一统天下的局面。

    ■开办无线电学校

    当时，中国民族航运业刚刚起步，船舶上的通讯设施落后于外轮，只能用旗语、灯号、鸣笛等手段近距离联络，无法与远距离的海上陆上联系。1927年，日本人宣布“千吨级以上商船如无无线电通讯设备者，不得进入大连港装卸货物”。李子初闻听后，即委托陈干青在上海北四川路恒丰里开办了中华无线电学校，共培训三期电讯人员。学生学业结束并考取执业证书后即分派到各船任报务员。肇兴公司的“和兴号”，是中国第一艘配有长短波无线电收发报机的轮船。随后，其他船舶也相继设立了无线电台。

    ■创办保险公司

    在国际上，船舶保险费是一项巨额收入。当时，中国的船舶保险被英国人所垄断，中国的船舶都要向英国保险公司投保。1928年，李子初创办了肇泰保险公司，总公司初设营口，次年迁往上海。肇泰保险公司的规模远远超过了肇兴轮船公司，在营口、沈阳、哈尔滨、天津、济南、青岛、龙口等地均设有分公司，在其他许多城市设有代理处，主要经营火险、船壳险、汽车险以及意外险等。肇泰保险公司的成立，改变了中国船东只能投保外国保险公司的状况，打破了中国船舶保险业被洋人垄断的局面。凡此种种，实令国人扬眉吐气。

    李子初还曾创办了被《盛京时报》誉为“南满最大地方银行”的兴亚银行以及纺织厂、火柴厂、肥料厂等实业，在家乡龙口创办了志初女子中学，在营口捐资兴办了敬爱高等小学，学校操场、礼堂、办公室、实验室等一应俱全。

    ■孔祥熙提出合作

    “七七事变”以后，肇兴公司的轮船或是被日军扣留，或是被击沉，或是被国民政府征用封锁江阴要塞。1943年，李子初将上海总公司的楼房卖给了永安公司。至此，肇兴公司宣告结束。日本投降后，孔祥熙提出与李子初合作，恢复肇兴公司，李子初遂购买了一艘轮船，命名为“祥兴号”。由于国内时局等原因，“祥兴号”一直滞留香港，公司终未恢复。

    肇泰保险公司则营业到全国解放，于1951年1月1日申请停业。

    李子初于1960年在上海病逝，享年7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