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纪前济南的泉和水

姜振民图

　　济南四大泉群复涌整整7年了，观泉赏泉成为济南的盛事。可是回忆起童年时济南的生态环境，那才真叫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黑虎泉日夜喷吐着“白龙”，护城河水清澈见底，燕子掠着水面低飞，喜鹊在枝头欢叫。在2.6平方公里的老城区，就有百余个泉，老百姓喝的是泉水，用的是泉水，那真是名副其实的泉城。

　　□李建增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用水就是泉水

　　1953年，我7岁之前，虽是学龄前的年龄，但当时济南的自然生态环境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那时候，城区小，人口少，只有一路公共汽车，是从院前到十二马路。历下区一带的旧城区遍地是天然水源。小河流水，众泉齐涌，鱼翔浅底，杨柳成荫，鸟雀鸣叫，一片生机盎然！很多住户前门临街，后门见河。院中见泉者有之，家院中有井者更是不计其数，房前屋后有清水小溪穿流而过的院落也不少。

　　当时我住在太平街20号。院门口正对着司里街东头，这路北的头一个大门是深宅大院，门口有棵古槐树。夏日，孩童在树下嬉戏玩耍，成人在树荫乘凉歇息，清晨常见一老者坐在大门下诵读古诗。从我家北行约30米，下去高高的台阶，就是护城河、青年游泳池和黑虎泉。虽然没有过多的人为修建，但黑虎泉的三个虎头常年咆哮倾涌。它东边的玛瑙泉，从四周石台上倾泻如瀑。护城河的水质洁净，孕育了蟹螺鱼虾生命的繁衍。河水奔流不息，翠绿的水草在河底随波漂荡。那时候有自来水的人家很少。大多数人家的生活用水都是泉水、河水。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早上8点钟前谁也不能在护城河洗衣服，这时护城河沿岸的人家都挑着水桶去担水。而玛瑙泉水，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担。泉边还有许多瓦缸生着豆芽。有挑水卖水为生的，是把泉水挑上台阶后倒进水车里，水车满了再拉着挨家挨户去卖。但多数是担水自家吃。担水者的木桶或铁桶里漂着块长木板，是为防止桶里清水溅击。人们挑着扁担“吱吱”作声。当时我小，是和母亲往家抬水。我把木棍扛在右肩上，中间是水桶，母亲则双手捧着木棍后头。

　　河里有鸭有虾还有鱼

　　当时解放阁还没建，那城墙根向北和往西的对岸是下河涯街和泮边街。这两条街沿河而居，有的人家养着鸭子，白天它们在河中戏水觅食，傍晚，鸭的主人手拿竹竿，嘴里喊着“鸭、嘞嘞、嘞……”一群鸭子纷纷拍打掉身上的水，上了岸摇摇摆摆地回家去。

　　母亲和其他街坊一样，经常端着盆里的衣服，拿着木棒槌去护城河洗衣、刷鞋。这叫“上河涯”。河边那能搓衣服的石头位置总会有人，母亲问好别人就等着。母亲洗衣服时，我拿着一个小铝壶在河边玩水捉虾，看到水中游来的河虾，两手一捧就能逮住。在青年游泳池北边有座两层木楼，那时住着解放军。这木楼前连接河岸东西有座石板平桥，桥下水中河虾黑压压一片，有两位解放军叔叔正用食堂的大笊篱逮河虾，只见其中一位伸手把笊篱放到桥下水底，河虾纷纷逃离游走，待静止一会，笊篱上爬满了河虾，他手猛一抬，大笊篱上就满满一层河虾，他赶紧把虾搕到水桶里好再捞。有一次一笊篱还捞上了两条一拃长的小鲫鱼，解放军叔叔喊过我去，把鱼放到了我的小铝壶里，我连跑带跳去给母亲报告好消息。环保呼吁了好几年，现在环境虽有所改善，但即使在环城公园钓鱼，钓半天也就是这么点的小鱼。

　　现在的青龙桥是后来建的，当时有座木桥在这桥南面。有一天跟父亲去院前，回来晚了，就从木桥旁下到河涯边，顺河往南走，在现白石泉北的小桥回的家。随走随用手电筒照着河水边，沿途

　　逮河蟹就逮了六七只，河蟹在天黑时活动觅食。当亮光一照着它就不动了。父亲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它的壳，就束手就擒。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我去大明湖玩，用双手还捧住过一只核桃大小的鳖。而现在护城河里，虾蟹踪迹难觅。我所说的这鱼鳖虾蟹，既不是放生的，也不是人工饲养的，而是在当时的自然生态环境里自生自长的。

　　泉水石上流洗衣不用愁

　　后来，家搬到过历山顶街和县西巷，院里都有口古井。浇花、洗衣、刷碗都在井里打水用。县西巷那口井的内壁上还有两个台阶窟窿。是夏天人们冷藏西瓜或其他食品的地方。那时候没有听说过电冰箱。人们还嫌在家洗衣服洗不干净，都是去青龙桥，或者去鸭子湾(珍池)。后来搬到正觉寺西头，上河涯都是去五州街和东流水(现五龙潭公园)。从前，剪子巷、花墙子街23号门牌前，有个北煮糠泉，泉池南北矩形，后因音讹称为“杜康泉”。其泉水能够涌上路面，石板路的缝隙泉水汩汩涌出，水中常摆着砖头供路人行走。有些妇女穿着胶鞋在这里洗衣裳。“泉水石上流，洗衣不用愁”就是指的这里。杜康泉是附近居民饮水之源，这可谓当时济南一大奇观。

　　记得直到1959年，国庆十周年时，趵突泉的“三股水”还喷涌近半米高，那真是“趵突腾空”、“水涌若轮”。而附近的漱玉泉“漱石梳流”常不断。早晚时分，担水的居民你来我往，表现了当时百姓生活的一片生机。

　　开茶馆的兼卖开水

　　从前，老街小巷常有开茶馆的卖成壶的白开水。门头房里垒的炉灶有七八个炉

　　口，中间蹲着把大铁壶，周围有七八个小水壶，壶有铁的也有瓦陶的。一个人不停地拉着大风箱，当其中一壶水开了时，拉风箱者在极短时间里急促地拉几下“短”风箱，“咕当、咕当”再停下来，这是开了水的信号。另一位掌柜的麻利地提起开水壶，顺手把烤在炉台上的另一个壶坐在炉口上。同时风箱声又起，忙着把开水灌到顾客的暖瓶里。贰分钱一壶，有时赶上饭时还排队呢!随着有节奏的风箱声，那火苗从各壶底周围伴着浓烟蹿出老高。

　　天然泳池票价仅两分

　　说到回归自然，1960年前后，还真有一个天然游泳池，护城河水穿池而过。它的旧址就在现历下区交警中队对面的护城河旁。当时生产路和青年游泳池票价7分、5分，而这里只2分。

　　舜井街东临有条小街叫南北刷律巷，上世纪50年代初，这里是个鱼市，记得我没见过海鱼、冻鱼，卖的都是淡水鱼。有鲤鱼、鲫鱼、白鲢等。且大多数是活鱼，也不是人工饲养的。是在济南当地自然生态的河湾捕捞的。你买条鱼称好后，掌柜的用一根蒲草从鱼鳃到鱼嘴穿住系好，让你提着走。你看连包装都取之自然。那时，你买几两煎包，两毛钱的肉，或买块咸菜。夏天是用鲜荷叶，冬天是用晾干的荷叶给你包装。什么塑料袋、快餐盒，从前没见过。哪儿还会有什么白色污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