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琐忆

    □刘铁忠

    中秋节在胶州一带是一年中很隆重的节日。在我小的时候，尽管非常贫穷，但到了这一天，家家都要从生活费中抠出几个钱来，买上几个梨、石榴、月饼之类，到了晚上，分发给孩子们，让他们一边在月光下尽情玩耍，一边品尝平时难得的美味。

    小时候盼着过节，很大程度上是冲着吃的节目。平常吃的几乎全是地瓜干窝窝头，很难吃到肉。离过中秋节还有好几天，就开始畅想着那天该吃到的美味佳肴。随着过节这一天渐渐临近，心中充满了欣喜。期待中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久违的香味扑鼻而来，口水早已流了下来。当大肉端上桌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剩下放开肚子猛吃。

    我的母亲很会持家，每年中秋节炖肉，她总是喜欢掺上一些芋头。芋头是在十几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先要去皮，切开，晾干，待到炖肉时便滥竽充数地和肉一并下了锅。芋头这种做法味道还不错，但我想母亲的意思恐怕还是为了节俭。

    中秋节除了吃之外，还可以在月光下很开心地玩耍。母亲在这一天蒸馒头的时候会顺便给我们蒸个面兔。母亲做的面兔很像那么回事：先捏出个兔子的样子，然后用两粒红高粱当做兔子的眼睛，嘴还要用刀切出三瓣状，兔子放在一个底座上，底座边上还要捏出花瓣。蒸熟了以后，一个白白胖胖的面兔子就很神气地蹲在底座上了。到了晚上，在底座上插上香，点燃后就用手捧着到街上去，一面喊着：“月光，月光。”街上的男孩子都捧着面兔说“月光”，到底有什么含义，小时候不得而知。现在推测，这大约是一种图腾崇拜。设想在远古时代，人类还没有照明设备，到了晚上漆黑一片。当月亮出来的时候，大地披上了银装，皎洁的月光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便利，因此，古人对月光充满了感恩并由此产生了一些崇拜的仪式。这类仪式历经数千年的传承，也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作为一种文化心理积淀早已融入每个人的基因中。我想，我们捧着面兔在大街上喊“月光”的形式，应该属于一种古老文化的残留。

    关于月亮有很多神秘而又美丽的传说。记得我8岁那年中秋节，住在院子里的一大家人吃完了饭后坐在一起赏月，有位堂嫂说：“月亮上隐隐约约的好像真有什么东西。”房客高大哥就讲了一个神话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村里有户人家，老大好吃懒做，老二善良勤劳。有一天老二上山打草遇见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他就把兔子藏在篮子底下，上面盖上草，躲过了猎人的眼睛把兔子带回了家。经过老二的精心调养，兔子的箭伤好了，他就把它放到山里去了。老二的善行感动了神兔，神兔就下凡送给老二一粒种子。老二种下后很快就发芽，开花，结果。西瓜成熟了，老二用刀砍开一看，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豆子。老二用口袋装回去，分给村里的穷人。老大看到老二弄到金豆子，又眼馋又嫉妒。当他知道了缘由之后，就也想到山上去找只受伤的兔子，可是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他太想弄到金豆子了，于是就到集上买了只兔子，先让他的孩子把它打伤，然后再为兔子治疗，等伤好了后，也把它放到山里去了。神兔知道后，也送给老大一粒种子。老大种下后，很快发芽，开花，也结了一个很大的西瓜。老大高兴极了，拿着口袋准备装金豆子。可是西瓜砍开后，里面冒出一股黑烟，黑烟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了一个巨人。老大吓坏了，刚想逃跑，就被黑巨人掠到月亮上去了。月亮上有棵桂树，神兔命令老大把桂树砍倒。老大砍了一斧头，只见火星四射，拿开斧头后，刚砍的口子又愈合了。他砍来砍去，桂树纹丝不动。他累坏了，刚想歇歇，神兔就跳上来撕咬他，他只得不停地砍下去。

    几个婶婶嫂子们听了高大哥的故事，更加仔细地遥望了一番月亮，有的说看上去像是有棵树的样子，也有的说看到有个地方有点像是嫦娥的样子。高大哥说，他们老家有个说法：10岁以前的男孩子如果透过箩孔能看到月亮上的神兔，就不是凡人，长大了定有出息。于是，有人找来了一个箩，挡在我的眼前让我看。我很仔细地看了，但却没有看到什么神兔，有那么一阵子，心里还不是太舒服。

    岁月流逝，如过眼云烟，四五十年的时间，回忆起来如同昨日。如今富裕了，美酒佳肴早已是实现了的梦想，但过中秋节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