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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拿600名学生前途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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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青年报   2002-07-15 15:32:46 sdqnb20020715

  □吴晨光  陈军
  他们曾经满怀求学的梦想,被“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的
招牌吸引过来后,却发现陷入了一个可悲的境地,600多名2000级学
生最终只剩下60多名。此事真相如何?学生和家长强烈呼吁记者进行
调查——
    “两年前和我同时入学的有600多名学生,现在只剩下63人。”
5月18日,湖南籍学生柳菲对记者说,“我们被‘中国人民大学教育
培训中心’的金字招牌吸引到北京,交了那么多学费,耽搁了两年时
间,却落到这样的地步。”柳菲说,自己和其他同学一样,有种被欺
骗的感觉。
  记者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们上课的地方,不是在位于北京市海淀
区清华东路甲7号的中国人民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内,而是在清华东路
双泉堡甲68号的一个“学校”内,“学校”门前的污水河散发着刺鼻
气味,隔壁就是一家鸭制品厂,工厂与学校同处一个院内。
  让高考落榜生狂喜的招生广告
    2000年高考过后不久,在湖南省的各大媒体上和长沙市规模宏大
的“百花人才市场”里出现了一则让人心动的招生广告。
  这则注明“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的招生简章上写道:“
我中心办学地点设在人大成教学术交流中心院内,教室、自习室、图
书馆、计算机房、语音室、操场等设施,全方位服务,师资力量雄厚
……考试合格后,由主考院校和北京市高教自考委颁发国家承认的本
科或大专毕业证书,并颁发中国人民大学的结业证书。”
  “可以想象,这样一所全国著名的大学对高考落榜生的吸引力。”
一名学生回忆说,“甚至对有些已工作的人也充满诱惑。”
  曾经高考落榜的柳菲喜出望外。本来她在湖南某公司任营销主管,
事业上已小有成绩,但还是抵挡不住这个广告的吸引。她打算珍惜上
名校深造的机会,只是对“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的可靠性还
是心有疑虑。但等她来到设在百花人才市场内的该中心的报名处时,
络绎不绝的咨询者让她放心了不少。
  面试看起来很正规:在百花市场的一个单间里,考官一丝不苟地
向学生提问——你的经济状况如何?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你能
吃苦吗?毕业后打算怎么办?……
  几天之后,柳菲接到了盖有“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公章
的《录取通知书》:“你已被我中心新闻专业全日制高教自考本科录
取”。通知书封面上,是灯火通明的中国人民大学校门。
  “我要上人大了!”柳菲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
  “连杀人疑凶都给招进来了”
  2000年9月,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从全国各地招来的600余
名学生前往北京报到,他们被通知在中国人民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大楼
内办理入学手续。
  此届学生中,工商、新闻专业各约150人,计算机专业120余人,
法律专业近100人,英语、金融专业各约60人。和柳菲一样,所有学
生将读完“全日制四年本科”。学生中近半数来自湖南省,其余生源
分布在山东、山西、河北、河南、内蒙古、安徽等地。
  同学们高兴地看到,这里气派的学校大门、明亮的教室、安静的
图书馆,与招生简章上刊出的图片一般无二。
  这批新生参加了统一的军训,训练时他们被要求喊这样的口号:
“今天我们以人大为荣,明天我们就是人大的骄傲!”
  这一切让曾心存疑虑的学生们吃下“定心丸”——他们坚信:自
己是真正的中国人民大学学生。
  但他们很快发现事情并不美妙。在中国人民大学成人教育中心仅
上了两堂法律课,他们就接到校方通知:这批学生不能继续留在校园
内,必须移至清华东路双泉堡甲68号的一个“教学点”上课。
  从流淌着污水的小月河桥头走过时,学生们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
灰暗:新“学校”(下文中的“学校”均指清华东路双泉堡甲68号教
学点)的门前虽然挂着“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自考部”的牌子,
但条件让人难以恭维。整个“学校”惟一一栋两层高的教学楼,和东
升鸭厂仅相距50米,民工在学院周围四处游荡。校内没有语音室,而
所谓的电脑室,不过是一个已承包给个人的收费网吧。
  学生们说,他们远离家乡,又已经交了学费,这一切是他们无力
改变的,只能选择了屈服。
  但此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一批人对“学校”颇为不满。开学两
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学校”东侧食堂内人头攒动。一名学生回忆说:
“当时我正在吃饭,坐我身边的一个同学突然被几名身强力壮的便衣
警察扑倒在地,双手被拧到背后并给戴上手铐。警察把他推到门口的
一辆警车里,呼啸而去。目睹此景,所有人都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事情。”校方第二天贴出通告:被捕者姓程,是该校法律专业学生,
安徽人,入校前即有杀人嫌疑,警方正四处通缉他。
  “连杀人嫌疑犯都能招进来,和我们住在一个宿舍里,这是什么
大学?”同学们惊疑异常。
  不仅如此,学生还反映:他们开学都半个月了,课程表还没有发
下来。第二天上什么课、几点上课、在哪个教室上课,都是头天晚上
在小黑板上公布,“原始得跟乡村学校差不多”;个别班级在开课后
仍无教材;一份《2000年—2001年年度安排》有多处谬误,有的话让
学生莫名其妙。
  另有学生称:“学校”让团员把团关系从外地转至北京,并收取
了他们的团费,但一年后学生们发现,团员证根本没有注册过,团费
也下落不明。后勤也暴露出问题——热水供应不足;学生在食堂的饭
里吃出了毛虫,部分同学为此两次罢餐……
  烦恼的学生们找到班主任,班主任推说这是领导的事情。而在收
齐了各种费用之后,学生就很难见到“校领导”的身影了。
  一些学生感到前途未卜,又无力抗争,只好收拾行囊,谋求转学
或干脆回乡。
  而大部分学生心存侥幸:“熬一下,中国人民大学这么有名的大
学,不会不管我们的。”
  “我们到底归谁管?”
  但学生们害怕地发现,他们与“中国人民大学”这个金字招牌似
乎越来越远。
  在入校时,学生被要求缴纳学费,每人每年4500—5500元不等;
住宿费为每人每年1800—3400元不等。按此统计,仅第一学期开学之
初,校方就向学生们收取学杂费、住宿费共400多万元。但学生拿到
的不是正规发票,而是一纸收据,上面盖着“北京兴仁达教育培训有
限责任公司”的公章,而非“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
  “兴仁达公司是怎么回事?和中国人民大学有什么关系?”金融
班学生赵鹏称:他受同学们委托,专门跑到中国人民大学本部询问,
但对方没有给予明确答复。
  赵鹏等一批学生不久后就退学了,按他的说法是:“我就是冲着
中国人民大学这块牌子来的,现在搞得不明不白,为什么还要留下?”
  更让学生们感到不安的是,“不明不白”的东西到处都是:他们
的听课证上写的是“北京现代教育培训中心”,《学生年度安排》上
写的是“兴仁达教育培训部”;2001年,校门前还出现过“北方交通
大学远程网络教学中心”的牌子。
  到了招收2001级新生时,“学校”居然打出“中国人民大学风险
与资本网络培训中心”全新招牌,让老生们啼笑皆非。按柳菲的说法,
“每当有人问我在哪里读书时,我都是一脸尴尬。”
  每一次变动,都会导致一批学生退学。到2002年3月第四学期开
始时,当初来的600名学生只剩下63人,其中工商班仅余8人、英语班
仅余5人,金融班因仅余4人无法上课而解散。
  由于这所“学校”实行了“预收费”的制度,部分人提前交纳了
学费、住宿费。当他们要求退钱时,被校方断然拒绝。
  蹊跷的“合作”
  2002年4月,校方突然宣布,“学校”将与北京另一所民办高校
——北京海淀走读大学“合作办学”,学生转入该校,此教学点以后
的课程不再继续。
  到了这个时候,学生才意识到连中国人民大学的结业证都可能到
不了手。他们绝望了,一名学生在日记中写道:“这一次,我的‘忍’
字信条被击翻了。将近两年,我穿梭于没有生气的校园,默默承受!
我对亲戚朋友从不敢说也说不清我是哪的学生,可是今天,竟然是这
种结果!”
  4月22日下午2时,当学校主要负责人召集2000级学生开会时,一
名忍无可忍的女生指着负责人鼻子含泪质问:“要么继续开课,要么
退钱!”
  另有学生去找自己的班主任,一名班主任已经不知去向,另有人
说:“我只是个打工的,你们还是去找领导吧。”
  学生的最低要求是“本学期(4月到7月)部分课程照旧开设”。
下午5时,“学校”的负责人之一郭某在由学生们拟订的安排上签下
了“同意”。据学生介绍,这个学校的两名主要领导中,郭某代表兴
仁达公司,而一位姓刘的领导曾在人民大学成人教育学院任职。
  学生们退费的要求仍被拒绝。而且他们被告知:“学校”并入北
京海淀走读大学的结局已经无法更改。
  接到学生的情况反映后,记者拨通了郭某的电话,郭非常爽快地
答应了记者的采访要求。双方约定:于当日下午6时在北京公主坟附
近面谈。
  但郭于当日下午3时又与记者联系,突然否认自己是“学校”的
负责人,表示奉令不能接受采访,让记者直接找中国人民大学有关负
责人。
  仅是“管理疏漏”吗?
  日前中国人民大学有关负责人就此事接受了记者采访。
  这位人士说,北京兴仁达公司隶属于中国人民大学的另一办学机
构成人教育学院,2000年高考后,该公司找到人大教育培训中心,要
求“联合招收高教自考学生”。据称,“由于时间仓促”,双方当时
只达成了“口头意向”:由兴仁达公司先向社会招生,视招生情况双
方再确定具体合作方式。招生时使用了“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
的公章。
  记者通过工商部门查询得知,兴仁达公司注册于1999年12月23日,
法定代表人即为郭某,其经营范围是教育科技开发、咨询、培训、服
务等。工商局有关人士解释说,这里所说的培训指技术培训。作为公
司,“兴仁达”没有单独招收学生及开展成人教育的权利。
  而据人民大学有关负责人介绍,2000年,“兴仁达”公司共招收
学生600余名。尽管人大教培中心与兴仁达公司存在意见分歧,但还
是于2000年12月达成协议:承认2000年招来的学生属于教育培训中心,
并由该中心发放学生证;兴仁达公司向教育培训中心提供准确学生名
单,并将学生学费的15%作为管理费上交教培中心,而后由中心出具
正规发票;兴仁达公司搞好学生的管理工作,并接受校方的监督;此
后,兴仁达公司不得再使用“教育培训中心”的公章。
  此负责人称,他们曾于2001年6月14日通知兴仁达公司终止协议
(原因是学校听到传闻,“兴仁达”办学不规范,且学校正在清理非
学历教育),不能再以“中国人民大学”名义招生。2002年4月,兴
仁达公司郭某等人与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联系,说目前只剩下
60多名学生,无法维持正常教学。
  “这些学生是可以回中国人民大学培训中心本部学习的,”这位
负责人说,“但后来兴仁达公司称,教学点已和北京市海淀走读大学
合作办学,余下学生被转至海走学习。”
  这位负责人承认:中国人民大学管理上的疏漏,是导致问题发生
的原因之一。她同时表示,学校将妥善安置余下的60多名学生。
  但学生们对这个回答还是心存疑义,为什么中国人民大学招生要
由一个公司来从中操办,而且在招生通知书里没有写明?为什么在招
生时和长达两年时间里拒绝向学生说明实情,直到媒体介入了才被迫
公布?向学生收取的数百万元巨款到底用于何处?账目是否清晰?已
经流散的500多名学生究竟应该由谁来负责?
  ■后记
  记者对此事开始采访后,文中涉及的60多名学生,接到了中国人
民大学颁发的文件——《关于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清华东路教学点
2000级自考生继续学业的几点意见》。文件称:“教育培训中心承认,
目前在读的2000级自考生为中国人民大学学生,并欢迎他们回本部学
习。”
  发稿之前,又有学生告诉记者:人大已为2000级的部分学生办理
了盖有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培训中心公章的“结业证”。拿到证书者共
约130多人,其余近500名曾就读于此的学生由于联系不上,暂时无法
办理。
  (文中学生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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