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把简晖打得天旋地转,他想不明白,同事同学那么多的 孩子,个个都是活蹦乱跳,厄运怎么就偏偏落在他的头上。回到家里, 摊开那张可怕的诊断书,夫妻俩冷脸对着冷脸,心里都知道他们的好 日子结束了,爱情已经无影无踪了,剩下来的只有无奈和疲倦。 孩子长到一岁,向瑶考取了研究生。一岁大的孩子手脚瘫软,脑 袋根本直不起来,可怜巴巴地在枕上歪着。吃东西也不行,不会吞咽, 喂一勺米糊,嘴角里要流下来大半勺,费劲得要命。保姆不愿意带, 不是嫌苦,是嫌没意思。喂条小狗还知道跟前跟后讨人高兴呢,养这 么个傻孩子有什么乐?向瑶跟简晖商量:要不然出点钱,把孩子送到 乡下人家去寄养?简晖一听就炸了:向瑶你这人心怎么这么狠?他不 是你亲生的孩子啊?简晖在孩子身上付出的精力多,他对这个可怜的 小生命有感情。向瑶跟简晖说不通,门一摔,进了房间,赌气看了一 夜的书。 简晖其实能够明白向瑶心里的苦:一辈子争强好胜,时时处处不 肯落人后,结果是人算不如天算,生下来这么一个无知无觉的傻孩子, 亲戚朋友同学面前叫她眼泪往哪儿流? 简晖好说歹说,又加了工资,才勉强劝得保姆留下来。夫妻之间 为这件事打了好几天冷战,彼此都窝了一肚子气。然后向瑶好像又想 通了,转过弯儿来了,没事的时候在孩子身边一坐半天,目不转睛盯 住孩子的小脸看,泪珠儿簌簌地淌。毕竟还是亲生骨肉啊,母子连心 呢,简晖心里慨叹着想。 孩子两岁了,别的没长进,身架子倒在往高里长,小床都有点睡 不下。屎尿成天沤在身下,屁股红通通的,满屋里都有股不清洁的味 儿。简晖很头疼,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好。他很怕出差,一出差 家里就要乱成一团糟。但是他的工作又不能不出差。有一次他到外地 一个月,拍一部政治专题片。回来的那天,进门就觉得不对头:家里 怎么悄无声息没有一点人气儿呢?赶快扑到孩子的房间里,孩子不见 了,保姆也不在了,连房间里一大一小两张床都撤掉了。简晖一下子 没有醒过神,脑袋里嗡嗡地像转着一窝小蜜蜂。赶快给向瑶打电话, 向瑶说:“我现在忙,回家再跟你说。”简晖好不容易熬到向瑶进家 门,听到的是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孩子死了。”简晖不相信,问孩 子是怎么死的?向瑶说,也就是肺炎,高烧,孩子的抵抗力差,就过 去了。 简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劈手打了向瑶一个耳光。他当时完 全失去了理智,坚持认为是向瑶存心不想要这个孩子,拖延着不给孩 子看病,才导致悲剧的发生。向瑶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晖足足 五分钟,然后就冷笑,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说。 夫妻关系彻底破裂了。两个人都想得开,认为与其将就着冰冷冷 地过下去,还不如早点分手拉倒。他们离了婚。向瑶的硕士文凭一拿 到手,就联系调回了上海。那时候房子是单位分的,两个人的共同财 产只有冰箱和彩电,离婚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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