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简晖已经没有退路。毕竟他还是一个男人,男人对 女人撕不开脸,又动不得手,怎么着都是个输。 向遥心安理得地在简晖家里住了下来。她出去联系过一些工作, 但是挑挑拣拣,并没有太多的诚意,不准备降格以求。有一些看得上 的职位,人家又反过来挑拣她,嫌她年纪大了,专业上也不对口。她 回来向简晖抱怨,絮絮叨叨的。简晖的原则是不制止、不答腔、更不 同情。他感觉向瑶真的是变了很多,如果在十年之前,哪怕她在外面 被人一口痰啐在脸上,回来也不会哭诉半个字的。女人变老的标志是 不是意志力减弱、同时依赖性增强了呢?可是向瑶今年不过四十多岁, 还不能算是太老吧? 向瑶去了一趟新华书店,买回来几本饮食文化类的书:一本《淮 扬菜谱》,一本《西点制作》,甚至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专门介 绍冷饮和酒水的调制。向瑶把几本书搁在橱柜的一个桃木架上。简晖 偶尔进厨房,看见了,翻一翻,哑然失笑,心想向瑶这个人真是脸皮 厚,她以为她是谁呢?连调制酒水的书都买回来了,莫非还指望着当 一次家庭宴会的女主人?简晖写了一张纸条,用磁铁粘在冰箱上,四 个字:异想天开。向瑶当天就看见了,也回他四个字:从头做起。 向瑶果真发扬光大了她年轻时候的钻研精神,闷在厨房里整整两 天,做出一桌子勉强看得过去的淮扬菜:荷叶粉蒸肉、精炖狮子头、 西瓜鸡、凤尾虾、菊花青鱼、生炒蝴蝶片、酿青椒、平桥豆腐。简晖 下班一回家,向遥就笑嘻嘻地迎上前,说:“你打击了我,现在你必 须给我一个公允的评价。” 简晖很奇怪,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从琼琳嘴里说出来,他会视为 撒娇,或者幽默,心里甜腻腻的很受用。但是向瑶这么一说,他马上 觉得反感,觉得是对他的一种挑衅。他哼了一声,朝桌子上的菜瞥一 眼,说:“什么‘必须’?世界上没有‘必须’这两个字。” 他换了鞋,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在钥匙柜上,径直就往卧室里走。 向瑶愣一愣,慌忙跟过去:“好吧好吧,算我用词不当。敬请品尝行 不行?” 简晖头也不回:“我吃过了。” 他的确吃过了。自从向瑶住过来,他每天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家。 如果逢上电视台有会议或者活动,能够住宾馆,他干脆连家门也不用 进。他既然赶向瑶不走,就懒得跟她说什么。他疲倦了,平淡了,年 轻时候的冷战和热吵都不会再有了。向瑶站在他的房门口,委委屈屈 说:“简晖,每样尝一点,给个面子行不行?” 简晖把一件家居休闲装拿在手里,冷冰冰地:“请你出去,我要 换衣服了。” 向瑶再叫一声:“简晖!” 简晖说:“对不起。”砰地一下子,不轻不重地把门关上。 向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头顶上有一根筋一跳一跳的疼。她转 身,旋风般地冲进厨房,差点儿要赌气把一桌子菜全掀掉。 (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