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梅雨庄,阿不都西提就打来了电话,第一句话就问我:“她在吗?”我回答说不在,他马上长舒了一口气:“我马上回来收拾一下东西,顶多再过两天,银行的人就要把房子收走了。” 也就是二十分钟的样子,阿不都西提回来了,他马上就注意到了扣子挂在窗户外面晾晒的胸罩,对着它努了努嘴巴:“我没说错吧,很够标准吧?” “想什么呢你!”我笑着回应他。 他在我身边坐下。“真的,”他问我:“你,和她做了吗?” “没有。” 我想起了房子的事情,问他:“那你以后准备搬到哪里去呢?” “就住学校的研究所里吧。”他说,“我又找那家私立医院多加了几个班,这样,就能先打发一段,不用那么急着找房子了。” 我刚把话题岔开,他又绕了回来:“你喜欢上她了?” “也许吧。” 收拾完东西后,当阿不都西提提着两只大箱子站在房间中央,他不禁盯住我多看了几眼,然后笑了:“呵呵,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错吧?” “的确很不错。”我向他承认。 “那好。”他提着两只大箱子往门口走去,“我得赶紧走了,我可是怕见到她。”站在门外后他对我说:“不用说再见了吧?” “说什么再见啊,说不定明天我就叫你出来喝啤酒呢。”我说。然后,目送他出了院子。 扣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她一进门就对我笑:“今天的成果喜人。告诉你,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也给我自己找了一份工作。” “不是说找房子吗,怎么找上工作了?” “说成果喜人就喜在这儿啊———找到工作之后,就不用再找房子了。” “是吗?那说来听听吧。” “也是巧了,我今天去了原宿,有条路叫‘表参道’你总该知道吧?哦,知道就好,我就是在那条路上找到的工作。那儿不是有很多露天咖啡座和婚纱店吗?对了,我给你找的工作就是在婚纱店,那家婚纱店正好前几天失窃了,想找个白天打完工后晚上还能守店的人,也是奇怪,店主竟然觉得日本人不够细致,只想找个中国人或者韩国人。这么好的事情,我一去就碰上了。后来,店主又指点我说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座也需要人,还亲自带我过去。这样,我的工作也就找到了。” “尽管这样,我们是不是还是要再找间能住下来的房子啊?”我想了想,告诉她:“我想租间房子住下来写作了,一直想写。” 她的神色突然就变奇怪了。“哦———”她拖长了声音,眼神里有一丝揶揄,“想当作家?” “这倒说不上吧。”我告诉她:“反正很想写。” “反正很想写”几个字刚刚出口,我突然取消了再租间房子的打算,和扣子的揶揄没有关系。我就是这样,当致命的虚无感像落入水中产生的气泡般朝我涌来的时候,我就会否决一分钟前刚刚作出的决定。 “可别呀,”她说,“要是您成不了作家,叫我一个小女子可如何担待得起啊。” “没关系没关系,你就当我说梦话吧。”我连忙告诉她。 她扑哧一笑,用力敲了敲我的头。 第二天,我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就和扣子去了原宿那边的表参道。 和婚纱店的店主见面的时候,一切都相当顺利。店主姓望月,从前是个摄影师,后来岁数大,就在这边开了这间婚纱店。 (十二)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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