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也受处分了吧？”
　　“他被罚离开一线，去了药房。父亲录下了这段，经常看，每次都泪流满面。我知道他后悔了。去年吧，我把录像带偷走了，他找不到，问我，我说烧了。他似乎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但我知道，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只要他在医院，他都会想起，自己应该是医生，而不是个配药发药的。”
　　萧云飞沉默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清楚，这会影响他跟小鱼儿的爱情。小鱼儿关了录像机，用遥控器转台看电视，转到省卫视时，她高兴地叫了一声：“瞧，咱们的节目，播了！”
　　原来这是前不久，她跟萧云飞一起做的一个揭露“天方夜谭”娱乐城从事电子赌博的片子。据说该娱乐城的老板有公安方面的后台，每次查赌都顺利逃过。后来发生了一个高中生三天内赌掉了从家里偷出的五千块钱、沮丧得跳湖自杀的悲剧。可悲的是现场有许多人观看竟无一人相救，等１１０警察赶来，孩子已经溺死。学生家长拿着遗书去找娱乐城老板“讨说法”，老板拒不承认设赌，叫打手把学生家长打出门去。消息在一家晨报披露后，萧云飞义愤填膺，与小鱼儿扮成情侣，夜闯娱乐城，偷拍了电子赌城的内幕。片子在新闻时段播放后，观众反响强烈。市有关部门也不得不做出了让“天方夜谭”娱乐城“停业整顿”的决定。不过，萧云飞和小鱼儿意犹未尽，认为可以将“天方夜谭”设赌当背景，把男孩跳湖的情节再挖一下，做延深报道。增补了相关内容后，片子被送到了省电视台。
　　荧屏上出现了小鱼儿的形象，她背后就是曾吞噬孩子生命的白鹭湖。小鱼儿手拿麦克风，眼睛湿润地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孩子不是被湖水吞没的，而是被弥漫在社会上的拜金主义、不关心他人、不重情意的风气残杀的。我要问那些曾见死不救的人们，你们的良知何在？观众朋友们，当孩子在水中挣扎呼救时，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文明’的旁观者，他们也掉进了自私冷漠的深潭，等待着被良知和人性拯救！”
　　萧云飞看见小鱼儿眼中滚出一串晶亮的泪珠。她很少出镜，但没有哪个主持人，能像她这样用真情打动观众。
　　“你说得真好。”他试探地握住小鱼儿的手。小鱼儿浑身一震，忽然把头靠在他肩上。萧云飞揽着她柔软芳香的身体，心里很乱。他爱小鱼儿，爱她的清纯美丽、她的真诚善良与才华，他知道小鱼儿也爱他。但是，他将怎样处理跟她父亲的关系呢？
　　日子似乎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超市电视屏幕前又挤满了看伊拉克战争的人们。
　　那天萧云飞路过书店，心中一动，进去买了一本范教授的著作《往事如烟》，放在手包里，随身带着，有空就拿出来看几页。那天晚上，临睡前，他又拿出书来看，忽然看到作者回忆当年在Ｂ县插队时的一段经历，他喜欢上了村里一个叫珍的女孩子，两个人还避着老乡和其他知青，去河边幽会……他忽然想，珍，会不会就是前几天跳楼的那个女人赵巧珍呢？
　　第二天一上班，萧云飞就给鹭城大学范教授打电话，范教授不在办公室，他又把电话打到范教授家里。范教授很冷淡地说：“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愚蠢问题的读者了。文学作品可以虚构，这是起码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