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晚上,冬梅家的亲戚就来了,有几个表亲就在堂屋里通宵打麻将来“守富贵”。这是规矩,也是应该的,本来不需要冬梅爹什么事,但冬梅爹还是坚持坐在一边边抽烟边相斜头。有表亲想让他上去来一将,冬梅爹没有肯,他只是抽烟,一支一支地抽。中间冬梅爹还起身做了一次夜宵,表亲们都劝冬梅爹,今晚你陪我们干什么,明天你还有大事要做呢。冬梅爹说,反正睡不着,我相相斜头。直到下半夜冬梅爹才被硬劝上了铺。现在冬梅爹还是起床了,进了堂屋,那几个表亲们还在打麻将,他们真是有本事呢。其中一个是舅表,农村办大事就是亲戚之间的大相会呢。舅表说,你怎么不多眯一会儿,今天有你忙的,况且你又不是娶媳妇。 本来这句话没有什么,但冬梅爹就寒了脸,什么也不说了,许是戳到了疼处。另一个表亲发现了,就打圆场,我家冬梅又不嫁到外庄去,嫁到本庄好,贴心贴肺又能知冷知热,表哥,看你本分,其实还是你眼光远。冬梅爹这才暖了脸,我睡不着,一点儿也睡不着。 冬梅娘在房里简单梳妆之后也出了房门。之后,冬梅的一些姨娘舅母的也起床了。还有过来帮忙的素兰的娘,她和冬梅的娘是同一个庄上嫁过来的,现在各自的丫头又玩得像一个人,来帮忙是应该的了。 素兰娘有点像妇女队长,对那些帮忙的亲戚说,今天要早点烧早饭,将来轿子船一到,你们还要花时间闹轿子船上的人,一切要逸逸当当。素兰娘还像是一个行家,说,要会闹,不闹那个刘炳祥不知道我们冬梅家的亲戚厉害。她还回头对冬梅的娘说,姐,你说呢。 冬梅娘似乎心情不错,她点点头。闹发闹发。 还在麻将桌上的那些表亲们一边哗啦哗啦地和着牌,一边大声地说,表嫂,你放心,做干部我们不会,但是闹轿子船我们会的,到时候,你不要嫌我们闹得太凶。 不可能。冬梅娘的声音响亮,都像《沙家浜》里的阿庆嫂了。 再后来,冬梅素兰也起来了,冬梅显然没有睡够,打着呵欠,素兰兴致还是不错的,还挠冬梅的胳肢窝,冬梅没有笑,素兰自己都咯咯的笑了。 刘田氏,马上你就是刘田氏了。 冬梅没有说话,还是打着呵欠。 素兰说,新郎子,新娘子,上山摘桃子,摘到个细猴子,细猴子……素兰还想再说,发现冬梅脸已经转阴了。到底到了正日了。 素兰凑到冬梅的面前,准备麻油了? 冬梅把头抬起来,你看我哭不哭? 素兰看到她的牙齿都咬起来了,明明是她谈的,还不是人家介绍的,更不是父母包办的,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她都羡慕死她了,说出去打工就出去打工,出去见了世面,又自己找了个对象,不像她呢,她娘管她管得那么死。 因为是水路,村庄上迎娶新娘总是用轿子船,轿子船是指租顶轿子放在船上。船头放着火盆叫旺盆。还有鸭子叫“押子”,新娘官应该捧着个毛主席的像站在船头,一是吉祥,二是避邪,轿子船上的人每遇到桥就必须放鞭炮敬桥神。 到底是本庄,志文家的轿子船果真来得很早,好在这边早饭碗收得早,不然还有点慌张呢。冬梅家的亲戚都兴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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