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英雄》公映在即,记者采访了为电影做配乐的著名作曲家谭盾,他详细介绍了电影音乐的构思、幕后故事,了解这些之后再去看电影,相信观众一定能品出更多的味道。
《英雄》的音乐粗犷、沧桑、浪漫,强调北方大地的情怀。谭盾涉及了以前很少涉及的东北音乐,把二人转、内蒙草原、戈壁沙漠音乐综合起来。在这方面中国爱乐的演奏极为出色,男低音们也为大地之魂增色很多。下面选择几段欣赏。《序曲》:序曲像歌剧的序曲,充满阳刚、苍茫的大地情怀。东方的鼓结合爵士、摇滚的奏法,谭盾首次这样做。
《风》:传说秦军打仗时来势凶猛,如狂风一般具有威力,称为“秦啸”。鼓的打法则是将从中国传到日本的鼓还原成中国打法。听起来杀气腾腾。
音乐赏析
《飘:胡杨林》:鼓童+帕尔曼+女高音,表现张曼玉和章子怡在情欲、妒忌和国家民族情感之间的纠葛,最后是和平征服了所有欲望和情感。音乐是浪漫的、叙述般的,女声独唱如泣如诉,集齐豫的缥缈空灵、孟庭苇的纯净清丽、李谷一的气声唱法于一身。
《天下》:是整个音乐的主题,表现天下和平、国家统一的愿望。音乐深沉、深远。
《棋馆古琴》:在这里将听到帕尔曼小提琴和中国古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东西方不同的浪漫在2000多年以来首次融合到一起。
《悲情沙漠》:草原的浪漫和戈壁滩上的悲怆。张曼玉在沙漠中嚎啕痛哭,因为她刺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梁朝伟。谭盾把马头琴、二胡等乐器的祖先——古代秦弦子的想象中的音色还原出来,而鼓则全是用手指打的。
《英雄葬礼》:英雄都死了,中国站起来了。音乐在悲哀中蕴含希望,包含了东北二人转的主题。
《在水一方》:梁朝伟、李连杰水中的激战,谭盾用了很多“水乐”,让人在非常安静中听到激烈的争斗,安静、缥缈而又激烈、深厚。
音乐故事
故事一:缘起
听张艺谋给讲完《英雄》故事,旋律已经出现在谭盾的脑子里。他决定寻找西方最浪漫的小提琴大师帕尔曼,一方面表达沧桑、悠久、宽博,另一方面表达浪漫人性。同时他找来日本的“鼓童”,他们的演奏既浪漫又阳刚。
故事二:中国爱乐
把帕尔曼和鼓童结合到一起的桥梁就是在世界上享有盛誉的中国爱乐乐团。谭盾亲自指挥他们进行录音,而该团艺术总监、首席指挥余隆并没有在场。随后他把录音拿给余隆及乐团众人听,大家竟然没想到这就是自己演奏的。谭盾开玩笑说:“这是柏林爱乐。”众人信以为真,直到谭盾说出真相,大家全都惊叫起来。
故事三:再现“秦弦子”
为了把帕尔曼的浪漫容纳到中国传奇里,谭盾把自己当年在美国街头拉过的小提琴拿来,把弦全部换成二胡用的丝弦,再现了古书记载、现已失传的“秦弦子”音色,听起来像二胡、马头琴、弦子的结合体。后来帕尔曼的女儿听了样带说:“这是爸爸做的最酷的一次。”帕尔曼则说:“古典音乐有救了。”
故事四:2分钟与4小时
帕尔曼和古琴的二重奏是最先录的,谭盾想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先让帕尔曼和中国古琴进行交流,让他先学习到中国古琴的指法,以及阴阳相济的做法。一段2分钟的二重奏录了4小时,帕尔曼汗水湿透了好多条毛巾。大家认为这是中国最有价值的一种古代文化跟当代西方文化的冲撞和有价值的融合。
故事五:神奇女高音
胡杨林决斗的一段录了六七个世界著名的女高音,但都没有达到谭盾和张艺谋要求的介乎于摇篮曲和说唱乐之间、流行乐和古典音乐之间的唱法。当时他们在纽约天天为此着急,而最后选定的“女高音”竟然是一个普通的贵州侗族女孩!
故事六:日本鼓童
鼓童住在日本佐渡岛的“鼓村”,他们抽自己种的烟,吃自己种的菜。每天早上起来要锻炼和祭拜,然后开始训练。谭盾到那里动用了海陆空一切交通工具,跟他们吃在一起、喝在一起、睡在一起。鼓童根本不看谱子,谭盾把谱子念了一遍,他们第二天竟然全部背了出来!70分钟的鼓乐,一天就录完了。
音乐对话
记者:上次做《卧虎藏龙》时间跟预算都比较紧张,这次有没有困难?
谭盾:没有困难。有40天的时间,感觉非常充裕,而且在三地录音,都动用了Sony首席录音师,需要花很多人力物力,张艺谋给了我非常好的工作条件。
记者:听说你会把对白划出来,有对白的地方就不要音乐。
谭盾:这是我发明的一种做电影音乐的非常有效的办法。首先是要把导演不能说的潜意识说出来,第二是如何有效地把视听效果结合起来,那就要制造空间,你动我静、你静我动。作曲的时候要把声音的地图画出来,在地图里寻找你的旋律和节奏的走法,这样就把视听效果做得淋漓尽致,该起的就起,不该起的就不起,该弱的也要能听得到,该强的就强得不能再强。这是跟传统的中国电影和传统的好莱坞电影都不一样,是新型的自我经验。
记者:做《卧虎藏龙》的最大突破是打破了一种界限,这次的突破是什么?
谭盾:最大的突破是:如何把“古秦弦子”的浪漫追寻出来。同时,帕尔曼是否能驾驭这个乐器,它跟帕尔曼自己的小提琴的关系,东西结合后能否融合成一种东西,这些都很难,也很令人兴奋;另外,日本的鼓童有自己的打法,我要把它变成中国的。最后是古琴用得很多,几乎可以改变成古琴协奏曲。
记者:和张艺谋的合作如何?
谭盾:他很支持我、维护我,我要什么他给什么。同时我也很尊重他,即使他不说,只是眨眨眼,我就能感觉到某些东西。我们在《英雄》做完以后,立刻就投入了我给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创作的歌剧《秦始皇》中。大都会给了我20多个最优秀的戏剧导演的名单,但是我一个也没选上,还是选了张艺谋。他说:“做这个歌剧的时候我会把所有电影工作停掉,你这次为我的《英雄》打工打得不错,下次我就为你打工,舍命陪君子,帮你把一切做好。”
记者:音乐是跟《英雄》完全不同的吗?
谭盾:是的,完全另起炉灶。要用三套编钟,造成一种中国最宏大的声音,多明戈将扮演秦始皇,这是他毛遂自荐的。我希望将来把大都会歌剧院带到中国来演出。
记者:有人听了《卧虎藏龙》电影原声碟后才去看电影,也有人说听了《卧虎藏龙协奏曲》后就不需要看电影了。对你来说,这是成就还是失误?
谭盾:大家听了我的CD然后去看电影,这对我是很大的欣慰和鼓励。但是《卧虎藏龙协奏曲》推出时电影已经下片了,而该协奏曲现在在100多个城市演出,这是他们对中国文化持续的兴趣,同时做协奏曲有很多限制,比如版权,因此不能用电影的画面,所以该协奏曲是一个新的视听经验。《英雄》的多媒体交响协奏曲也将在电影下片后推出,借这个机会在世界不同城市介绍中国的古老文化。因为张艺谋参与制作,我们可以引用电影的任何画面。最精彩的是张曼玉在死前回头望了一下梁朝伟,这个“回头”是世界上最伟大、最美丽的“回头”,融进女人对男人的温柔、期望和深深的爱,正是这个“回头”引发了我们做协奏曲的想法。我们准备在街头拍数百个人不同样子的回头,跟张曼玉的融在一起。目的就是要引起世界对中国文化的持续兴趣。
听了《英雄》音乐片段,感觉很震撼,不过有些地方——尤其是日本鼓,过于血腥、杀气太重,最终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如何用爱与和平取代杀戮,恐怕需要完整地看电影、听音乐之后才能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