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1年考上人艺学员班的。那时我还是个高中生,在电影学院上一个业余班,跟赵宝刚、李成儒他们一个班,我根本不知道人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去考人艺,我也去考,考上了,人艺又是提前招生,就去了人艺。
人艺这种团带班的学习方法跟在学校学习相比,各有利弊,在学校学习,可能读书更多一些,但舞台经验就会相对少了。但是在人艺,从你看到剧本,到最后的舞台呈现,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因为剧本和最后的舞台经验相差很大,一场戏演下来,对戏剧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在人艺这个环境里,你可以得到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有老演员的言传身教,这一点会优于在校学生,他们没有这么多机会。
人艺的老一代导演、演员,对年轻一代的帮助很大。像我刚到剧院的时候,于是之、刁光覃等老先生都还在,大家一起排戏时,这些人就在你旁边演戏,你想这有多大的帮助呀!他们那一代人,最感人的地方是对演戏的热爱,对戏剧的一丝不苟,我记得那时我们学员班排戏,于是之等老先生都坐在台下看,那个紧张劲!你想呀,都是第一流的演员——这些人看你说台词,你怎么说都觉得说得不对劲。有一个学员班同学,现在已经离开话剧舞台了,他就说:“本来不结巴的,愣给紧张成结巴了。”
剧院挺重视年轻人,记得那时排演巴金的《家》,全是我们毕业班学员。剧院特意挑了些优秀的中年演员,有谭宗尧、吕中他们,这么棒的演员,来给我们跑龙套,这要搁在别的剧院,想都不敢想。我记得剧院还特地为我们学员班排了《北京人》,全是我们班的年轻人,夏淳导演导的。我们背后偷偷叫夏导演“夏铁人”:他导戏那个耐心严谨劲,简直能把你磨死。夏导说过一句话:“我像玉盘,你们就像珍珠,我要把你们这些珍珠托起来,一个个托到观众面前。”记得跟英若诚先生一起排《推销员之死》,欧阳山尊先生那时已经到文化部工作了,还常回来排戏,那时他已经很大岁数了,说戏完全可以光用嘴说,但老先生一下子就躺到地上给我们做示范,弄得大家赶紧拉他起来:“山尊老师,您说说就可以了。”有一次到英国、德国演出,一听说我们的演员有的已经合作了三四十年,他们完全不能理解:那还用说话吗?一个眼神,一抬腿,双方的意图还不全明白了。
那个时候我们很多人都住在人艺三楼,杨立新就住我家隔壁,他家孩子从一出生,到后来学走路,到开始会说话,我们都是看着过来的。住房条件不好,大家都在走廊里做饭,到晚上做饭的时候,家家都点上灯,锅碗瓢盆,很有生活气氛。你到我家吃饭,我到你家吃饭,我头一次吃一种饼就是在杨立新家吃的。后来人艺分房子了,要搬家了,好多人都哭了,平时也有生活矛盾,有时也吵架甚至打架,但吵架打架那也是一种感情交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