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中国眼下正兴起一个城市化的狂潮，全国各地到处都在修
路、修桥、修基础设施，大干快上地建大城市，城市扩容的速度在中
国历史上前所未有。
　　按户籍统计，1998年中国的城市化率达到30％以上，隐性城市化
率达40.3％。相比之下，1997年世界城市化水平为46％，其中低收人
国家为28％，与中国发展水平相近的国家为48.7％。中国的城市化水
平只略高于低收入国家，与经济发展水平相比，中国的城市化水平明
显偏低。然而，就在世纪之交，当中国的城市化率迈入30％的门槛，
人均GDP逼近1000美元大关时，中国的城市化突然呈爆发式发展。据
估计，“十五”期间中国的城市化水平可达到37％，21世纪前10年有
望超过40％，这意味着城市化水平平均每年提高1个百分点，中国将
在较短的时间达到发达国家城市化中期发展水平。中国现有城市人口4.
6亿人，到2050年将达到11.2亿，占总人口的70％，未来50年将有6亿
多人要从农村转移到城市，平均每年1000多万人。从城市的数量看，
到2050年，80％以上的县城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城市和中等城市，城
市要达到2000多个，人口在10万以下的小城镇则超过1万个，东南沿
海的镇、村庄也都可能变为小城市。
　　拒城市化由于各地城市化的加速，中国正在进入一轮以城市竞争
为驱动的城市经济增长的时代，中国的人口版图和经济版图正在重新
塑造中。与此同时我们看到，市场驱动的城市化也和传统的对城市的
计划管理模式之间产生了许多矛盾。
　　矛盾之一，是城乡户籍制度导致的一个非常奇特而悖谬的现象，
那就是农村人拒绝成为城市人，我称之为拒城市化现象。调查发现，
拒城市化主要出现在近郊农民身上，他们虽是农民，但与西部贫困地
区的农民不同，他们有土有地，有家有业，城市的好处实际上已经享
受到，同时还享受到许多城市市民享受不到的好处，比如有土地收益，
可以生第二胎，等等。由于做城市市民的收益还不如做农民，所以这
些近郊农民理性地拒绝“农转非”，拒绝变成城市人。当然，这种拒
绝只是身份上的拒绝，不一定是实质上的拒绝。实质上这些农民可能
已经被城市化了，其工作、生活与城市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逆城市化除了城市化和拒城市化外，中国是否也会出现“逆城市
化”？众所周知，在美国，“汽车＋房子＝郊区化生活”引发了城市
人在城里上班、在小镇或乡下居住的逆城市化潮流。随着汽车的普及
和高速公路的发展，美国人居住得离城市越来越远，20世纪50－80年
代，美国进入了普遍的郊区化时代。
　　中国在城市化的同时势必也将出现逆城市化的潮流。近几年，中
国逐渐进入汽车时代，房与车、居与行之间正出现奇妙的关系。1998
—2002年间，中国的汽车产量增长了160万辆，其中2002年比上年足
足增长了38％，汽车产业的增长速度比国民经济总产值高出整整4倍，
在整个国民经济60－80个产业中增长最快。与此同时，过去几年中国
的房地产也在迅速发展，1998—2002年，房地产投资从3500亿元增长
到7700亿元，增长了1倍多，是国民经济总产值增长速度的3倍。汽车
和住房的增长是相互促进的。可以想像，随着这两者的迅猛发展，郊
区的房子将越来越有市场。一是郊区便宜的住房会成为人们的首选，
二是许多人更喜欢郊区有庭院接近自然环境的生活，这两大动力作用
的结果便是中国逐渐出现新的逆城市化现象。
　　反城市化除此之外，中国还存在着一种与逆城市化有点相似但性
质完全不同的由体制造成的反城市化现象。当前农村人口虽然大量向
城市流动，但农民能在城市打工挣钱，却未必能成为城市居民，因为
他们受到了身份、社会保障、收入以及自身人力资本的限制。有人曾
问一位农民将来的设想，农民回答说：“我想成为北京人，但是我明
白我成不了，我只能过两年就回家去。我们夫妻俩在北京打工，一年
只能攒下5000块钱，但在你们北京，5000块钱只能买一平米房子，弄
一个50平米的家我要干半个世纪。我肯定是要回家的。”一个农民在
城里攒了三五万块钱，做了几天城里人又回到乡下，扒了旧房盖新房，
是城市化吗？不，这只是“半途而废的城市化”，或者更准确地说，
是由于体制困扰造成农民进城成本上升因而只好回到农村的反城市化
现象。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陈平教授还同笔者谈过另一种通过
政策调节可能在未来中国出现的城乡双向对流模式。他提出，中国目
前只存在农民到城市打工的单向流动，造成的一个后果是农村人才单
向流失，成为“三农问题”的一个内在原因，另外，城市退休老人虽
然已经丧失劳动方面的竞争力，并且向往农村宁静的生活，却只能呆
在城市，造成了巨大的社会福利和效率的损失。当务之急，是通过政
策的调整，想办法让城市人流动到乡下去。如果城市退休老人能够自
由地将城市的房子卖掉，到农村去安家落户，城市房地产市场的住房
供给就会多出一大块来，供新进入城市的有竞争力的年轻人居住，中
国的城市化会更健康一些。城市里的老年人不往农村跑的原因大概有
三方面：一是城市居民的住房有很多不允许自由买卖，二是城市居民
的社保是与城市而不是与人连在一起的，你住在哪个城市就享受哪个
城市的社保，如果迁到农村，就享受不到社保政策了；三是农村的医
疗条件较差，这个缺陷要通过办社区和办社会医疗来解决。如果政策
能够解决上述三方面的问题，就会有开发商闻风而动，捕捉到其中的
商机，在中国许多风景优美的农村地区开办城市居民养老社区，中国
就会出现一轮以城市老人为主导的流向农村地区的“农村化”浪潮，
这一浪潮不仅有利于中国的“城市化”，还将提高中国农村地区的人
口素质，大大改变农村地区的面貌。
　　中国目前正处于飞速变化的时期，许多现象共同存在，称得上是
落后与先进并存，障碍与希望共生。城市化也好，拒城市化也好，逆
城市化也好，城乡双向对流也好，其本身都不是目的所在，最大化地
提高中国全社会的运行效率，提高全社会的福利才是我们的目标，这
也应该是中国制订有关城市政策的方向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