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中午,父亲来了,是顶着烈日骑自行车来的。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饭堂吃饭。一辆残破的自行车,车头挂着一 袋水果,旁边站着我的父亲,一件白衬衫,一条绿色的军裤,一双破 皮鞋,这已是他最好的着装了,依我看,却是极“土”的。 父亲站得笔直,曾当过军人的他,书读得不多,却在举手投足间 充满英气。 打一抬头望着父亲,我便有点心虚了,同学们的父亲都是坐着小 车,拿着“大哥大”来的,只有我的父亲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父亲张望着,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忽然,他望到了正低头行走的 我,便大声叫着我的乳名,我脸一热,低着头,快步跑向父亲,低声 说着:“爸,小声点,这是学校。”父亲似乎很开心,毕竟,学校是 他帮我挑的。接着,他拿出挂在车头的水果,对我说:“这里有几个 梨子,我刚买的,你和同学把它分了。”随后,又小声说了句,“袋 子底下有几双袜子。” 我没怎么用心听,心里只想着如何回避同学,东张西望的,生怕 有熟人经过。父亲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忽见我如此模样,亲切地问道: “有急事吗?”我有点惭愧,低着头,费力地咬出几个字:“下午有 紧急集合。”父亲听着,无语了。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了句:“自己 小心,我回去了。”我一听此语,如释重负,赶紧转头就走,连父亲 都没多望一眼。 父亲走了,踏着自行车,顶着烈日走了。不知是否挺着笔直的腰, 我却没有,我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清楚。 这是我吗?这是我吗? 他是我的父亲啊! 骑了两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到学校,难道只为了送梨吗?他只想看 看我——他的儿子啊!而我的所做所为却是如此的无情。 父亲毕竟是父亲啊!无论他穿着什么,再丑再穷,他始终是我的 父亲啊!何况,他并不丑,也不穷,只是很朴素而已!而我呢?却在 逃避着他,逃避着朴素。 我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丑陋的心灵,自己的虚荣和自己的背叛。 虽然,父亲并不会说什么,可我永远会不安。因为,那时那刻,我竟 然忘却了父亲,忘却了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父亲来了,带来了他的喜悦。 父亲走了,带走了我无尽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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