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是巴金生命与创作中的一盏长明灯。《怀念老舍同志》、《悼念茅盾同志》、《怀念胡风》、《廖静秋同志》、《纪念雪峰》、《怀念非英兄》、《忆沈从文》、《怀念曹禺》……晚年,他写下众多怀念友人的文章,笔底充满感情。5年前,他脊椎骨折后来到杭州。其实,他并没有好好休息,而是在校阅10卷本的《巴金译作集》。抚摸书稿,那远去的朋友、逝去的岁月,又一幕一幕地向他走来。他的心情如翻滚的西湖水,不能平静。他不能自抑,又一次艰难地拿起了笔,颤抖着写下那些往事,更向友人和读者献上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情感。他写了10篇,放在每卷的篇首。
巴金与冰心的友情,更是中国文坛可供后人大写特写的佳话。他们相识于30年初。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年轻的巴金随靳以一起去见冰心。冰心虽只长巴金5岁,但涉足文坛很早,成名很早。巴金在离开老家的那年夏天,还在老屋宽敞的院子里,与弟弟们一起读冰心的《繁星》。那时,他们每人还学着作了一首诗。这些稚嫩的诗句,巴金至今都还记得。巴金说,他年少时比较孤独,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读到了冰心的作品,非常喜爱。他感到冰心作品中渗透着一种母爱,温暖了他那颗孤独的心。
这次见面拉开了俩人长达60余年的友情序幕。在冰心眼里,巴金就是她的亲弟弟。1984年,冰心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一直拿他(巴金)当弟弟看待。几十年来,相知愈深。解放后,我们还一同参加过出国访问。最后一次一同出国的机缘就是1980年春到日本访问。那次出国,我的女儿吴青和他的女儿小林都参加了。小林叫我姑姑,吴青叫他舅舅,仿佛我们就是亲姐弟似的。”有一次巴金在病后要访问香港,冰心很不放心,特意写来长长的信,关照他要好好注意休息。而这时,冰心自己已患了脑血栓病。巴金收信后十分激动,立即回信道:“您的友情是更好的药物,想到它,我就有更大的勇气。”在巴金心目中,冰心不仅是大姐,更是他的精神支柱。今天,我们在巴金众多文章和给冰心的信中读到这样的字句:“70年了,我还在跟着您前进!”“我常想,您好像一盏明亮的灯,看见灯光,我们就心安了。”“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盏明灯,照亮着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乐观、灯亮着,我放心地大步向前;灯亮着,我不会感到孤独。”
不料,冰心这盏明灯却在一年前熄灭了。这时,巴金正苦苦地与疾病抗衡,生命危在旦夕。没有人将这一不幸消息透露给他。在抢救室度过几十个不眠之夜以后,这一天巴金转入监护病房。在医生查完房后,久末开口的巴金突然嚅动着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小林急忙探身前去,细细地辨听,巴金终于费劲地说出3个字:“打电话。”小林问道“打给谁?”巴金说道:“给冰心。”小林一楞,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稍倾,小林机智地回答:“医院不能打长途,晚上回家打。”巴金固执道;“现在就打。“小林问道:”你要说什么话。“巴金说:“告诉她,我没事。”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巴金的第一愿望就是给冰心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放心。可见冰心在巴金 心中的地位,可见他们之间深厚的情谊。